李诨笑道:“大宋和西夏相互开市,王爷可曾想过,这般做对我西夏或许会有好处,可是真正的大利却在宋人那边,西夏对宋国的许多货物都是奇缺,这钱岂不是都被宋人赚了去?所以增添一些岁币,便是弥补这个。”
沈傲冷笑道:“钱是被大宋赚了去,可是西夏难道没有得到大宋的货物吗?”
李诨抿了抿嘴,道:“不管怎么说,西夏与他们互市,定会吃亏,大宋府库丰盈,添一些岁币也是应该的。议政王乃是我大夏柱国,自然会为大夏据理力争。”
沈傲只是淡淡一笑,接着道:“第三条也古怪,每年向大宋索要粮草军械?是不是太蛮横了一些?”
李诨道:“我西夏为了与大宋交好,而与金国交恶,金夏战事早晚会爆发,大宋若是不给予若干粮秣、军械,我西夏拿什么去做大宋的屏障?”
沈傲将章程放下,慢吞吞地道:“你知不知道,这份章程送过去,陛下会是什么反应?”
李诨笑道:“宋人有句话,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议政王也是宋人,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沈傲冷笑道:“你就是这样和本王说话的?”
李诨立即俯首帖耳地道:“是,下官孟浪了,王爷恕罪,不过王爷既是钦命来议和的,下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傲淡淡道:“你说。”
李诨道:“我西夏皇帝陛下这一趟令王爷过来,原因有二,其一是王爷对大宋熟稔得很,行事方便些。其二……”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慢慢地道:“陛下是在试探王爷,陛下死后,王爷这个议政王便成了我西夏的辅政大臣,一言九鼎,若是王爷这一次出使,却不能为我西夏争取到一分利益,陛下会怎样想?请王爷三思。”
沈傲冷哼一声,才道:“他怎么想,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在李诨听来,实在是悖逆至极,偏偏李诨拿沈傲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干笑道:“下官这么说,也是为了王爷好。”
沈傲想了想,将章程捏在手上,慢慢地道:“国书,就按这章程抄写一遍,过几日我送入宫去。”
没有想到沈傲竟这般轻易地答应,李诨呆了一下,随即道:“下官遵命。”
沈傲端起茶盏,一副不愿与他为伍的样子,道:“送客吧,李大人,好走不送。”
第619章 致命一击
李浑告辞出去,到了门房这边,坐上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吩咐一声道:“回鸿胪寺。”
轿夫们抬李浑过了一处街角,沈府已经越来越远,李浑坐在轿中又突然道:“去蔡府,注意看后头有没有人跟来。”
轿子折了一个弯,迎着炙热的太阳,朝蔡府方向去。
每到春日,汴京城便热闹了几分,出城踏青的公子哥儿骑着马带着童仆出城,也有不少就近欣赏荷塘美景的。这汴京的荷塘最出名的有几处,其中一处,便是蔡府。可惜这里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门禁森严,那绽放的荷花挡在院墙之后,却只能让蔡家人孤芳自赏。
荷塘是一处月儿形地人工塘,岸边停靠着小舟,塘中荷花绽放,放眼望去,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岸边有些水藻,几个小厮在那儿捞着,蔡京今日出奇的又没有去门下省,而是穿着一件蓑衣,泛舟垂钓。
阳光余晖洒落,水面波光粼粼,小舟泛起清波,现出一条条箭簇形的水纹。坐在前头的舢板上,蔡京纹丝不动,手中拿着鱼竿,边上是个鱼篓子。
微风拂过,水波一动,颓然坐定的蔡京突然牵动鱼竿,钓出一条红磷的金鱼出来,随即呵呵一笑,从勾中取了金鱼,又抛回水中。小舟自在地进入一处荷花丛中,蔡京收了鱼竿,解下身上的蓑衣,进入舟鹏。
船尾已经有个年迈的家丁温了鱼汤,小心翼翼地端过来,蔡京坐在这里慢吞吞地吃着,不由道:“还是海鱼更鲜美一些,来了这汴京,就再没有尝过那滋味了。”
蔡京是兴化军长大,那兴化军依山靠海,自从进入仕途,除了一次丁忧回乡,确实再也没有回去过。
那老仆微微一笑,用福建口音的官话道:“几个老爷不是从兴化军送来了一些海味吗?都是快马送来的,老太爷为什么也不喜欢?”
蔡京皱眉道:“进口之食讲的是鲜美,就算是耽误了几日,鲜味也已经淡了,倒不如这河鱼新鲜了。”从口中剔出一根鱼骨,不由地叹了口气道:“他们在兴化军还好吗?”
“好得很,几个老爷叫老奴来给老太爷传句话,他们都想回汴京来。”
蔡京放下调羹,双眉皱了起来,冷声道:“回来?汴京就有这么好吗?你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们,就是死,也不准入京了,安安生生地做他们的富家翁吧,这锦绣前程,是要用命去换的。”
老仆笑呵呵地道:“他们说兴化军太闷了。”
蔡京冷笑一声,继续吃着鱼汤。
老仆又道:“几个老爷这些日子成日都是往泉州那边跑,四老爷尤甚,一个月便有二十天呆在那里。”
蔡京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虽是这样骂,却也只能放任,他们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又能如何?
“让舟儿靠岸吧。”蔡京吃完了鱼汤,用丝巾擦了擦嘴,疲倦地坐在船篷里吩咐道。
小舟儿靠了岸,几个小厮忙不迭地系起缆绳,老仆扶着蔡京上了岸,蔡京遥遥看到拄着拐杖的蔡伦正在和一个人在柳树下说着什么,皱眉道:“什么人来了?”
一个小厮道:“回老太爷,西夏使节李浑前来拜谒,蔡伦少爷正在和他说话。”
蔡京冷声道:“为何方才不通报?”
小厮犹豫了一下道:“怕叨扰了老太爷的兴致。”
“记着,下次不许了。”蔡京道:“叫他到那边的亭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