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破碎虚空,飞升天界的得道之人才算神仙,昆仑界里的人不过是修为高一点的修真者而已。”沈奇像是想起了记忆中的一幕幕画面,被篝火映得微红的面上,沉静而又怀缅。
“昆仑界啊,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日子的呀?”杨鹰好奇地问。
“读经,采矿,炼器。”沈奇说得精准简练。
“整日里就做这些?从年头到年尾都做这些?你小时候就没有喜欢玩的游戏,比如爬树游水,放风筝逗女孩,到厨房偷吃之类?”
“没有。炼器师不需要游戏。”沈奇淡淡地凝注着篝火。
“天啊!照顾你长大的人一定是个完全没有情趣的老怪物,否则断断教不出你这样的小怪物来!”杨鹰表情夸张地哀叹。
“我是个孤儿,是师父把我养大的。”沈奇像是想起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一贯理性得犹如精工机械般的目光中,流露出极少见的深情。
“你很想他?”杨鹰开始隐隐感受到沈奇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轻轻地问,“你们以前的生活很难忘吧?”
“他教我读经,教我采矿,教我炼器,教我怎样成为一个炼器师。”沈奇映着篝火的目光,似乎闪烁着童年的点点滴滴。
“‘苦痛不是退缩的理由’,这话也是他教你的吗?”杨鹰忽然想起了沈奇在深海炼制白金镜时说过的这句话。
“嗯,这是师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我懂事以来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沈奇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起那张严肃而又坚毅的面孔。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小时候一定很少哭。”杨鹰能想象到一个古板而又倔强的老男人带着一个古板而又倔强的小屁孩的画面。
“十六岁前,我从没哭过。”
“不可能!”杨鹰立马叫了起来,“流眼泪是人的本能,你尿裤子的时候没哭过?你摔倒的时候没哭过?你被师傅骂的时候没哭过?这纯粹扯淡!”
“确实没有。我直到六岁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眼泪,那是有一次我寻找矿石的时候,遇到一个比我大几岁的男孩从山坡上摔下来,他跌断了腿,哭得很厉害。后来我回去问师父,为什么我从来不会哭,师父告诉我,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母亲也在生我的时候难产而死,他不会照顾一个啼哭的婴儿,所以在我出生后还没来得及哭的时候,就用法咒禁制了我的眼泪和哭声。”
一桩耸人听闻的身世,就这样,被沈奇用淡淡的语气,讲述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琐碎往事。
“极品到这种程度的老怪物还真不多见!”杨鹰瞪大了眼睛,喉结一鼓,咕噜咽下一口口水。
“其实也没什么,炼器不需要眼泪。”沈奇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说着吃饭不需要加醋一样。
“不能哭跟不想哭是两码事。”杨鹰从震惊中理出了一点头绪,“你小时候,真的一次都没想过要哭吗?”
“想过。”沈奇似乎想起了一件特别难忘的往事,凝注着篝火的双眸闪烁着光芒,连嘴角都拉起了一丝童趣的弧度,“我八岁那年,在山中的悬崖边上发现了一块罕见的‘赤龙血石’,捡的时候一时大意,失足掉下了峡谷,腰腿都摔伤了,走不动路,联系师父的贝叶符也在摔下山的时候弄丢了,那时候我就一个人趴在峡谷底下,拼命地喊,可都没人听见……”
“很快天就黑了,峡谷底下连星星都看不到,一点光也没有,我很害怕,只知道不断地喊着师父。夜里的峡谷很冷,我肚子又饿,很想爬到山边抓点野果吃,可腰腿都麻木了,完全没有知觉,一点都动不了……”
随着沈奇的讲述,杨鹰面上浮夸的表情渐渐消失,一幅小男孩在漆黑阴冷的峡谷中孤独无助的画面占据了他的脑海。
“那时候我很害怕,不知道会不会饿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山里的野兽吃掉。峡谷底下很静,只有风的声音。我很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眼睛肿得很难受,四周还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或许是流不出来的眼泪触动了法咒,让师父找到了我。”沈奇似乎品咂着生命中最珍贵的一点回忆,平淡的语气愈发轻柔。
“他抱你回家了吗?”杨鹰轻声问。
“不是。师父用丹药治好了我的伤,给我吃了两个馒头,喝了点水,然后让我自己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走出峡谷,走回了器庐。”沈奇被篝火映亮的目光中,像是浮光掠影般飘过那个漆黑的峡谷,那条嶙峋的山路,还有那个永远无法忘怀的身影。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杨鹰转念一想,已明白了沈奇师父的良苦用心。
“你说十六岁前没哭过,那就是你十六岁那年哭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杨鹰忽然醒起沈奇之前的话。
“那一年师父死了。”
………【53、人生第一次流泪!埋葬炼器师的云梦山】………
那一年师父死了!
哪怕杨鹰从未见过沈奇的师父,但听了沈奇讲述他的童年之后,还是忍不住对那位师父生出三分敬意,乍闻噩耗,心中登时一揪。
“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沈奇被篝火映亮的目光中,闪过无比复杂的情愫,沉声说:“不是意外,是师父自己杀死了自己。”
“自杀!”杨鹰失声叫道,任他的想象力如何天马行空,也断断想不到这个死因。
沈奇紧紧握住了右拳,指节噼啪一响,一语不发,逼视着那团飒飒燃烧着的篝火,目光仿佛要穿透相隔多年的时空,望到过去那一场早已烙印在他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