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威看着黄嘉,惨笑了两声,又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后来,得知大哥没事,我又怕起来,跑了回去。大哥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提过这事,然而我知道,他其实心里是明白的。每次大哥夸赞我功劳时,他看我那眼神,总让我提心吊胆。也是幸得这十多年中,我没有背叛的机会,否则,这事也许很久之前就己经发生了。”
“这件事,我和先王心里都有数。”薛妃忍不住打断他道:“然而十几年下来,大家都不提,就不能当这事没发生过吗?”
“便是我能忘,大哥也是不会忘的,他不忘,我终究不敢忘。背叛的事只要有过一次,便如白染皂,永世都洗不清了。”
他说这话时,罗彻敏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杜延章。杜延章神态自若,并没有丝毫变化。杜延章一早便将那封信的事向薛妃说过,只说是不知罗彻敬的阴谋,因此罗彻敬让他给儿子寄书,他觉得是好意,便随手写了一封。然而以他的眼光,会看不出罗彻敬的用意么?
可罗彻敏的眼光转过杜乐俊杜乐英,再转到杜雪炽身上,便也只好轻吁了一声,将这事暂时放开。
罗昭威终于走了出去,留给堂上所有人长久的压抑和沉闷。良久后,杜雪炽见薛妃神色依然怅惘,便提起一事来,道:“那翟女,一直要见母妃辞行,母妃眼下可要见她?”〕
“什么翟女?”罗彻敏问道。
鄂夺玉起身,将翟女的事说了一遍。
“她是有功的,也不要太责备她了。”罗彻敏虽然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称意,道:“只是常舒这人,放走了实在可惜。我本想重用他的。”
“其实这人命犯孤星,”唐瑁在一边插话道:“他服侍过的几个主公都没好下场,空有智谋,还是不沾惹好些。”
这话也有道理,他便不说什么了。
“也没人责备她,就是她自己想走。”杜雪炽接上先前的话头道:“她做得一手好菜,从前经常来看刘家小郎,母妃本想留她在王府中当女官,然而她不肯。”
“算了,她真要走就走吧!”薛妃很是伤感地道:“反正我想留的人,从来也没有留住过。”
翟女进来,给薛妃磕头,又给鄂夺玉行礼。
“其实你家乡也没有什么亲人了,为什么非回去不可?”薛妃还是又问了一次。
翟女平静地抬起头来,道:“我回越州去等他。”
薛妃叫她起来,拉了她的手道:“你呀!你不知道他们男人,不得荣华富贵他是不会死心回去的。若是得了荣华富贵,却又瞧不上你了。”
“无妨!”翟女一笑道:“他回与不回,我都会在那里等着。”
见她说得如此决绝,薛妃只好让人端了些银两给她,道:“你自己保重!”
翟女没有推辞,接过银两,再磕了个头,便走了出去。
“又是个痴女子!”薛妃悠悠地道,那话中一时也不知有多少感慨。
三日后,鄂夺玉去码头送了翟女和冯宗客。冯宗客如今身闲无事,便护送妹子返乡。厢州依然是宸毓两军的战场,他一时难以回去,或许就会与翟女同在越州住下也未可知。知安趴到翟女身上,哭成了泪人。然而翟女要带他走时,他却很坚决地擦干净眼泪拒绝了。
“我要给阿爹报仇!”他道:“我要留在王上身边。”
翟女抚着他的脸蛋,想道临行前薛妃说的话,叹道:“是,你们男人总有你们的事!”
船离开码头后,站在柳枝下的知安眼泪却又留了出来。鄂夺玉牵着他的手,两人在密密的柳条间漫步,一路追着那船只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
“其实,”知安哽咽着道:“我阿爹死的时侯,我发誓再也不哭的,然而为什么又哭了呢?”
鄂夺玉忍不住笑起来,折了一根柳枝打在他脸上,道:“羞也不羞?你才多大点?才见了多少事,就在这里发誓?回去回去!”
然而在快到王府时,一乘四马拉的赤顶粉围大车在他前面不紧不慢地赶着。他不由得一怔,远远站定了。知安不解地拉了他一下,却拉不动他。他想道:“怎么这时侯还没有到么?”
翟女本来前两天就要走,是让鄂夺玉留下的。留到今日的目的,无非是可以借口送她,不与魏风婵辞别。按定好的时辰,她早该进了王府的,挨到这时,无非是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