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扣开电池左看右看:&ldo;你这不是还用呢嘛,大不了便宜点,怎么会卖不出去?&rdo;
&ldo;现在有手机了,谁还买bb机?&rdo;
杨福生拽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ldo;合同一签,货一交手,哎市场没了。这里面水深着呢,像你这样的进去得让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rdo;
宿舍楼外面,天空慢慢变得黑青,下了工的工人们买完晚饭成群往回走。
贺仪听着听着就趴在陈宏腿上打盹儿,他做梦了。
梦到在王力以前的那个小院儿里,不知道什么鸟&ldo;啊啊&rdo;的叫着。暮色把人的脸都变模糊了,像有人故意用铅笔在他们脸上划了一片杂乱厚重的阴影线团。
贺仪惊恐地瞪大眼睛,但仍然看不清楚。
他周围的人、树、矮草房子都像被河流晕染了,在一片黑色阴影的逼仄里怪异的扭曲着。
他站在硕大的老槐树下,那铁黑的树叶闻起来很腥,又有股呛鼻的烟味。
他没办法说话,整个人像被压在泥潭底,被动又无助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嘈杂的人声中忽然传出一道他熟悉的声音……贺仪猛地颤了一下。
宏哥……
他喊不出来,拼命抬起手,无声的,近乎崩溃地朝着人晃。
&ldo;宏哥……&rdo;
陈宏终于注意到他,渐渐从一片阴影里显现出来。
贺仪哭得声嘶力竭,大脑天旋地转一般。
眼前的视线猛地亮堂起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陈宏抱着,宿舍里的黄灯泡填了满屋子黄光。
&ldo;做噩梦了?&rdo;陈宏把他放到床上。
贺仪的背沾到床板的瞬间就弹了起来,一骨碌爬起来往陈宏脖子上挂。
&ldo;先把鼻涕擦干净!&rdo;陈宏怕被鼻涕蹭一身,不敢硬推,只好把人拎起来。
杨福生在后面扯了节卫生纸,叽叽喳喳道:&ldo;呦呦呦,这怎么比小姑娘还能哭?梦到你哥揍你啦?&rdo;
贺仪还是哭,宿舍里几个本地的大叔这会儿吃完饭回来了,看见他哭,轮流过来哄。
眨眼间贺仪怀里就多了一根香蕉,几块硬糖,一小包脱皮的花生米,手里还抓着把毛豆。
他窝在陈宏肩上,梦里那股子恐惧消下去,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有个大叔操着口方言,问:&ldo;是不是杨福生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rdo;
大叔作势要打杨福生,杨福生嗷嗷往外跑。
贺仪绷不住笑,笑完又有些没面子似的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