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仪忽然抬头看天,&ldo;宏哥,星星落下来了!&rdo;
陈宏也抬头,细细的雪花从空中慢慢飘落,越来越密集。贺仪捂着头顶:&ldo;越来越多!快跑,一会要被砸到了!&rdo;
&ldo;这是雪,笨蛋。&rdo;陈宏破涕为笑,他被贺仪胡扯着躲到路边的一家理发店,理发店的大姐操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ldo;谁剪头发呀?大人一块,小孩5毛。&rdo;
陈宏又忙不迭拽着贺仪出去了。
这是他们到北方的第一天。
那天四眼破天荒给了陈宏二百块钱。到年底了,他让他把在卫生室欠的账结了。
王力动不动就打人,家里的&ldo;货&rdo;被打坏了都得去卫生室,他们是卫生室的常客。
但他还没结账,贺仪就找过去了。
于是陈宏就没提结账的事儿。
这些钱够他们出趟远门,够他们一路吃喝,再租几天房子的。
当时的物价还很便宜,陈宏落脚的地方是个小县城,他以前从电视里看到过,有人在这边投资厂子,他能去厂子里打工,再也不用活在王力的阴影下了。
地上的雪刚铺了薄薄一层,贺仪从没见过雪,唔嚎着躺在地上打滚。陈宏不得不拖着他往旅馆走,路过的人都躲他们远远的。
&ldo;冻死你算了。&rdo;
陈宏拖着贺仪走到火车站后面一排小门面房里,他买了个单人间,一个晚上才七块钱。
贺仪第一次睡这种房间,床单是全白的,房间里还有地毯。
他洗完澡钻进被子里,床脚的暖气片热烘烘的。他看什么都新鲜:&ldo;宏哥,这铁管这么烫,会不会爆炸呀?&rdo;
&ldo;别碰那个,过来我给你吹头发。&rdo;
贺仪被陈宏拿吹风机吹的龇牙咧嘴,缩着脖子咯咯笑。
北方的冬天很冷,天黑得早,贺仪和陈宏缩在被子里看着窗外。
其实这里什么都看不到,楼下是人家住户的后院,只能看到旁边街上的公共厕所。
抬头是靛色的天空,两个人看着天空,看着天渐渐变成浓郁的墨蓝色。
贺仪打断安静道:&ldo;力哥知道了得打死咱们。&rdo;
陈宏摸了摸他的头:&ldo;他们找不到我们了。&rdo;
个人信息尚未实名制,互联网尚未兴起的年代,大多数人出远门依然靠书信来往,手机尚且是奢侈品。
南北方的距离,他们静悄悄隐入人海。
陈宏知道这种距离意味着什么,人和人的联系随着距离的拉长,变得细若游丝。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种一辈子都找不回的距离。
&ldo;万一呢?&rdo;贺仪不死心地继续问。
&ldo;没有万一。&rdo;陈宏叹了口气,忽然笑道,&ldo;我们现在可以活着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