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娶唐芷,我也不会娶别人。我辜负她,是我们命运如此。辜负别人,我却难以心安。阿黛,你还是孩子,师父只是你生命中匆匆而过的一客。两个人白头到老本是一件自然而随意的事,从没一种道理可以让一个为另一个放弃太多。我知道奈何的事让你有感触,也确实令人感动。但个例毕竟是个例,并非所有人都应该接受这样不对等的情感寄托。
何况阿黛,为师对你……你应该明白,相处有很多种感情方式,不一定除了爱便是陌路。你不要再越陷越深了……”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行么!如果你觉得压抑或者太辛苦,那我什么都不求,只想留在你身边。陪你这一生,等你老了我照顾你。”我撑起身子。用手指盖住他的唇。触感冰凉柔软。
“你若执意如此,我无力拦你。但我给不了你的,今生今世不会承诺。”
明明是挺绝情的一句话,我却用笑容抹去了泪水的痕迹,如释重负。那一刻,我没有心痛只有轻松。
只不过这份千年的倔强始终还咬着不甘心的思绪,不愿轻言放弃:“可你也说过,如果你爱上了妖,自然也会不计生死,相许相依。”
“我是说过,我说‘如果爱上’。”洛西风放开揽着我腰身的手,用力靠倒在榻上:“去吧,为师累了。”
我从床上跳下来,赤脚在地上站了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说:“洛西风,如果我能让你爱上我呢?”
“呼……”
已经睡了?
我将不安分的哽咽悉数咽下,伸手拉上他的被子。
“王爷,偷听会上瘾的。”出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靠在亭廊下面的轩辕野。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大约是该就寝的时分,发冠也放了下来,以至于差点被我误认为是星堂。
“碰巧经过。”
“唐姑娘呢?”
“我叫黎疏陪她说说话,在她的厢房内,没事。”轩辕野打量着我的眼角泛泪,似乎比月色更清媚:“早些年便听说洛老天师的独生子风流俊逸,如今尚未一睹风采,便可知其拖着这样的伤患,短短半个时辰便惹哭两位姑娘。”
“王爷想说什么?”我拽了下衣袖,气氛倍加尴尬。
“想说洛天师乃是人中龙凤。手握家国大权,内有麒麟之子,却不起夺权战野之心。实在难得。”
我笑了笑:“那是因为鸡蛋永远不懂狗的快乐。”
“阿黛姑娘,你把你的师祖比喻成狗了。”
我一下子笑了出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心酸情乱一涌而上。轩辕野陪着我一起笑,只是比起洛西风那样充满贱意的冷笑,讪笑。嘲笑之外——
他的笑容更加高朗,纯粹。
笑着笑着,屋子里丢出来个空碗:“吵死了!要笑别处笑去!”
轩辕野怔了一下,旋即拉住我的袖子:“跟我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拒绝都没曾过脑考虑。就这般被他拖着跑出了九区回廊,一直来到一片茂盛的荷花池边。
其实我并不太明白轩辕野的意思,荷花虽然美,却不过一簇凡物。想我当鱼当了一千多年,看荷花早就看恶心了好么?
所以当这么大一池子水铺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想的只是下去游个泳。
游在水里,就不用刻意屏住眼泪了。
“你看那里,”轩辕野用手指着池中最正央的一朵:“每到午夜时分,那朵荷花——”
“啊,是异血莲。”我扶着汉白玉的栏杆,探着头往里张望:“这花非常难养,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世说有种莲花通体清幽如碧血般鲜红,只在午夜盛开。根茎却不扎在淤泥里,而是寄生落养在别的莲花颈上。就好似要吸取别人的血液和养分来供自己生存美丽。
关于异血莲,有个奇葩的传说。只要采集下来,用花瓣研磨成粉给自己心爱的人服下,他就会爱上你。像传说中的情蛊一样——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
我歪着头看了看轩辕野:“王爷,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拿这个东西去给我师父吃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有这个东西。只在你手边,想要的话,很轻易就能得到。可是你愿意么?”轩辕野的侧脸刚毅明朗。异血莲散发出莹莹的光打在上面,让我分辨不出这样的男人是否也会脸红。
我摇头,说不需要。
“爱之一字所以难能可贵,那是因为一切羁绊与相依皆出于心随所愿的付出。”我望着那异血莲出神,最后却像是强行戒瘾一样移开了目光:“况且,世上又怎会真的有这样一种东西,能让所有的爱而不得,可以不劳而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