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什么了?
季商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可是那些画面像是刻在了脑海里,一幕幕地浮现。
有大雨中的泥泞路口,车内和车外的两个男人争执纠缠,在车辆相撞的巨大动静压过了雷鸣声之后,雨水变成了红色。
也有人潮拥挤的医院,失去丈夫的女人和失去父亲的女孩撕扯扭打,一样惨白的两张脸,声嘶力竭地吵闹。
斥责,哭喊,尖叫,还有杀人偿命、不得好死的字字锥心。
浓烈的红和刺目的白交替变换,有时是目眦欲裂的商琴,有时又是木然平静的桑榆。
宣泄与麻木,仇恨和愧疚。
小孩干净的笑脸,柔软但温暖的拥抱,委屈地发脾气,撒娇地不讲理,认错和讨好。
画面在剧烈的碰撞中变得狰狞、吊诡。
然后一切又都回溯。
车祸现场嘈杂一片,车里昏迷不醒、丧失生机的人从成熟苍老变得青春年少。
认出那是桑落的瞬间,季商耳边响起女人声嘶力竭一报还一报的诅咒声。
他在肝胆俱裂的心悸中惊醒。
直到触碰到桑落鲜活温热的身体,那些画面才逐渐平息,钻心的钝痛逐渐退去。
短暂得到安静。
沉默中,桑落喉间发出一声上扬的单音。
“嗯?”
季商依旧没说话,只是环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桑落微抬起头,看向季商的脸。
墙壁上的壁灯位置没有高过床垫,投射上来的光亮很微弱。
季商的神情很朦胧,似乎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瞳孔深处,却像是包含了很多情绪。
那些情绪纠缠着,挣扎着,杂糅出一片浓墨似的黑,沉甸甸的透不出任何一点光亮。
桑落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住,却也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然后他听到季商说“忘了”。
无论是曾经发生的事实,还是梦中出现的幻象,这一切,都不需要让桑落知道。
什么梦已经不重要了。
桑落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抬头去吻季商,先是下巴,然后是嘴唇。
贴上之后不过一秒钟,他得到了回应,同时他也感觉到这个吻比昨天那个要更凶一点。
唇齿交缠间,桑落的呼吸发堵,胸腔像是被灌了水,既温润又沉重,空气也跟着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