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营帐内却始终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行道终于睁开了他的眼睛。
只是一瞬间,营帐内的氛围便陡然为之一变,似有铁马洪流无数,流塞入营帐之中!
他缓缓侧身,目光如炬,看向身后文士,开口询问的声音中仿佛夹杂着苍水之北的风霜雨雪:
“依先生之见,方才这诸项军报之中,哪些应当率先处理呢?”
在此等目光之下声音之中,文士却依然保有着他的风度,不卑不亢地答:“只有一件,可称为关键。其余诸事,无非惯常尔尔。”
“哪一件?”
“我玄国国主寿辰、奉国国主出巡、醴泉范府大火。”
风行道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如冰山中缓流出一道未冻的溪水。
“先生糊涂了。这分明是三件事。”
“是三件事,也是一件事。”
文士抚须,侃侃而谈:“自一千年前景国易姓,六百年前雍、椋裂土,大离也便再也不是那个人族向心、万众聚力的大离。如今天下暗流涌动,不日便将有英雄枭雄勇立潮头,我玄国又岂能落于人后?奉国国主出巡,包藏侵我国土之祸心,而那范府巨贾本就是奉国出身,这一场大火,不正是一份大礼的成型所在?国主寿辰,金银绸缎、玉器文玩等俗物又岂能入国主青眼?由此观之,三件事岂非可并做一件事?”
风行道眼神越听越亮,直到文士最后一音落下,他当即大赞道:
“翟先生好图谋!”
“非也,是城主好图谋。”
文士轻叹道:“风城主两日前便命少将军领甲士百余直奔醴泉镇,怕是早已有所决断。能于确切军报传来之前便洞悉大局,这是风城主的雄韬大略,翟某远不及也。”
风行道闻言大笑,笑声如松涛洪钟,在营帐之中久久不散。只是当笑声敛没,再开口时,其话语之中又塞满了风雪。
“既然翟先生自认不如我,我又留先生何用?”
翟先生面色不变,躬身笑道:“大用既无,可做小用。”
“愿闻其详。”
“无他,唯与城主分忧耳。”
“与我分忧,只是小用?”
“城主不常忧,堪忧事少,故为小用。”
“如此说来,你不值钱。”
“翟某此番来,也并不图厚禄高官。”
“这可奇了。”
“奇哉乎?不奇也。”
两人一问一答越来越快如连珠弹似的对话到此刻终于由翟先生重新将语速降了下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风行道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愿随城主扶云上,遍观天下万潮升!”
……
“万潮升,万潮涌起,红日初升,这确实是好名字啊,大气!”
“……其实我叫海娃。”
“海娃?海娃……海娃也好听啊!朴实无华,寓意深远!”
“……”
万潮升翻了个白眼儿,索性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将自己的后背对准喋喋不休的范青书,嘴里咕哝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范青书大急:“嘿!小万先生,你说你这是干什么,让你一拳轰开了门,又不是为我自己一个人跑,你不也能出去找你师父去么?怎么还把耳朵堵上了?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啊——”
“范大叔,我都跟你说了,我师父不让我乱动,让我在这里老老实实地等他回来,你就别再缠磨我了。”
确认了堵耳朵没有用,万潮升一屁股坐到地上,摊手对范青书说:“何况昨晚你那儿打架的时候,那个火人大哥把故事说得明白,你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干嘛听你的?”
“听听!听听!这年头山贼成好人,生意人成匪人了是吧?!”
范青书来回踱步,最终也学着万潮升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撒泼道:“我不管!你师父收了我的钱,现在他不在,你当徒弟的就得给我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