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流沙之森诡谲的氛围中悄然流逝,七日转瞬即过。
这七天里,道衍如同一个技艺精湛的操偶师,隐匿于幕后,利用墨影的情报和其预知能力精准地拨动着各方势力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她并非直接介入,而是在关键时刻,通过散布真假难辨的流言、制造微不足道的巧合、或是利用预知避开巡逻队从而恰好让两支敌对的侦察队意外遭遇,不断为早已炽烈的摩擦火花添柴加薪。
效果是显着的。
腐喉之拥在圣树受创的狂怒和哈尔肯的严令下,搜查力度有增无减。他们对任何疑似挑衅或隐瞒的行为都报以最酷烈的回应。灰烬商团的几次小规模走私活动被撞破,冲突瞬间升级,双方在几条隐秘路线上爆发了数次流血事件,互有死伤。
而最惨烈的,无疑是血棘佣兵团。
起初面对其他势力,血棘团长屠夫巴尔克还能强硬地怼回去,甚至带人反推了几次腐喉的搜查队。但随着琼斯家族探子阴魂不散的窥探和几次精准的截胡,实为灰烬或道衍暗中引导腐喉所为,以及灰烬商团冒充血棘进行的又一次小规模劫掠,这次抢的是腐喉一支运输队,局势彻底失控。
腐喉之拥认定血棘不仅劫掠、杀害,误导琼斯家族的人并栽赃给他们,还持续挑衅,新仇旧恨叠加,哈尔肯终于将一部分针对亵渎者的怒火,转移到了这只蹦跶得最欢的鬣狗身上。
一支由狂热的堕落精灵率领的精锐腐喉战队,突袭了血棘佣兵团位于流沙之森中部的一处重要补给营地。战斗惨烈,血棘佣兵虽然悍勇,但在对方疯狂且无惧死亡的攻势下损失惨重,营地被焚毁。
紧接着,琼斯家族的探子似乎也确认了某些线索,开始更积极地针对血棘下手,几次伏击了血棘的外出小队,手段狠辣,旨在抓活口拷问。
短短七天,血棘佣兵团腹背受敌,丢失了大半经营已久的地盘和据点,伤亡人数直线上升,很快就超过了百人,其中还包括数名高阶战士、法师级别的骨干。伤员中还有不少受到了难以驱散的腐化诅咒,哀嚎着在痛苦中逐渐异化,进一步打击着士气。
恐慌和绝望在血棘佣兵团内部蔓延。这些刀口舔血的佣兵或许不惧死亡,但这种看不见出路、被多方势力围剿、连敌人到底是谁都有些分不清的绝望战况,足以摧垮最坚韧的神经。
开始有佣兵趁夜脱离队伍,试图逃离流沙之森这个突然变成绞肉场的鬼地方。逃兵的出现如同瘟疫,迅速扩散。无论巴尔克如何咆哮威胁,甚至亲手处决了几名逃兵,也无法遏制这股溃散的势头。
曾经拥有近千名成员、在流沙之森也算一方豪强的血棘佣兵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靡、崩解,露出了衰亡的迹象。团长巴尔克焦头烂额,疲于奔命,既要应对外部的疯狂打击,又要弹压内部的恐慌和背叛,双眼赤红,状若疯魔。他或许至死都想不明白,为何局势会在短短几天内恶化到如此地步。
峡谷据点内,林霁等人通过墨影零星传回的情报和自身侦查,冷眼旁观着这场愈演愈烈的混乱。
“血棘快撑不住了。”
庞彬真人看着沙盘上代表血棘的标记一个个黯淡或消失,摇了摇头,不知是感叹还是惋惜。
“狗咬狗,一嘴毛。”
云弑天抱着臂,撇撇嘴,倒是乐见其成。
林霁目光沉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血棘的崩溃比他预想的稍快一些,道衍的运作和各方怨气的积累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
“血棘一倒,腐喉的下一个目标会更集中,灰烬和琼斯家族也会失去一个重要的缓冲和吸引火力的靶子。”
萧凝雪轻声道,指出了潜在的变数。
“嗯。”
林霁颔首,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代表血棘最后几个顽抗点的标记,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巴尔克是传奇战士,即便佣兵团覆灭,他若一心想走,流沙之森能留下他的人也不多。让他完好无损地脱身,甚至带着残存的怨恨隐藏起来,对我们后续清理流沙之森,乃至未来掌控这片领地,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一个无所顾忌、精通丛林战斗的传奇复仇者,会很麻烦。”
云弑天闻言,挑了挑眉。
“那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出手拦他?为了个丧家之犬暴露据点,可不划算。”
“自然不是我们亲自出手。”
林霁微微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需要借刀杀人,或者更准确地说,促成一场狗咬狗的死斗。巴尔克现在如同困兽,心中必然充满了对腐喉、对灰烬、甚至对琼斯家族的滔天恨意。我们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一个他认为可以让某个仇敌死亡,或者至少让其付出惨痛代价的机会。”
他的手指在沙盘上缓缓移动,最终点在了腐喉之拥核心区域边缘的一个标记上。
“腐喉之拥的噬心者哈尔肯,是直接下令摧毁血棘营地、导致他心血付诸东流的元凶之一,仇恨最深。而且,哈尔肯坐镇腐喉核心,若能重创甚至……击杀哈尔肯,对巴尔克来说,无疑是报复的极致,也能最大程度打击腐喉之拥的指挥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