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他停住了,后面的话没有明说。但那“自有办法”四个字,重若千钧。
这意味着他将动用他所有的权柄和手段,甚至赌上自己的前程性命,为她挣一条不同的路。
他紧锁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等待着她的回答。
只要她说不愿,哪怕只是轻轻摇一下头,他就会毫不犹豫为她劈风斩浪。
“只要殿下说,不愿。”他微微朝她凑近了些,几乎是耳语般重复了这最关键的一句,目光里的灼热几乎要将她烫伤。
她知道他想让自己获得自由。但这场赐婚,她必须履行承诺。
她缓缓垂下眼睫,继而又对视上他的眼睛,微笑道:“不,我是自愿的。”
闻言,顾相执眸光瞬间变得暗淡,好像被冷水浇熄的火种。
他似是想说甚么,良久后,只化作一句干涩地追问:“……为何?”他不明白,为何她要跳入这显而易见的牢笼之中。
面对他的问题,羽涅绕过他,往前走了两步,望向眼前巍峨的宫殿。
她道:“害死我小师兄的仇人,如今不过才死了李允升一个。三皇子赵元则,还有陛下那位小舅子,王封袩,他们还好好活着,安享尊荣。”
“王封袩皇亲国戚的身份,或许还好说。可三皇子,毕竟是龙子龙孙,动他,需要更大的权力。”言语暂落,她侧过头,看向他:“所以要让他们这样的人伏法,让他们身败名裂,让天下人都知道他们罪有应得,不容易。只有站在最高处才行,我要任何人,都无法阻止我。”
她话语在此处停住,没有再说下去。
纵使她没说完,从她的目光里,顾相执感受到,她想要的,或许不仅仅是报仇,不仅仅是扳倒士族。
她要的是颠覆能够庇护赵元则、王封袩至高权柄的本身。王封袩暂且不论,可赵元则是皇子,无论如何,赵云甫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偿命,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让赵云甫都不能为他的儿子辩护。
赵元则凭皇子身份作恶,赵云甫便凭权势将这份恶行死死护住,连半分公正都不顾。这二人倚仗的,不正是被滥用的权力。
看来她要掀的,是这纵容不公、让恶者逍遥的世道。
她……想要换天?
这个念头,从他心中猛然冒了出来。
所以她接受这场婚事,不过是她通往那个终极目标其中一个阶梯,是她的工具。
眼前的女子面容仍笑容淡然,眼神平静得出奇。
他心底涌上一股震撼,原来,她早已身处在一个他未曾想象的翻天覆地的计划之中。
半晌后,他出声:“公主要走的这条路布满荆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殿下当真想清楚了?”
见他已窥见她的真正目标。
她淡然笑着:“有些路,明知危险,却不得不走。”她望向宫墙,语气平静,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这世间所有的目标,想要实现它,往往得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若无人去掀翻这潭死水,所有枉死者便永无昭雪之日,治标,更要治本。”
顾相执看着她决绝的侧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即便……赌上一切,包括你自己?”
羽涅深深看了他一眼:“是。”
此字落下,两人之间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