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霰步下阶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被他捏碎喉骨的少年,阿澄。
他的目光一转,落到那位坐着的老者身上,扬眉道:“密教中人?没见过你。”
老者站起身,目光同样在他身上轮转,其中的惊羡与感叹显露无遗。
在如霰快要走近时,他才感慨回神,笑道:“在下不过草芥之流,忝得德名,教中弟子都唤我一声陈老,全然不如妖尊之名,响彻两界。”
如霰对他的名姓并不感兴趣,确定二人身份后,他眼下更在意另一件事。
“既然声称自己颇具德名,那想必被请到此的只我一人,没有另一个小姑娘?”
陈老一顿,片刻后才明白他的话外之音,莞尔道:“尊主放心,那个小姑娘的事与我无关,我们只请你一人,也只需你一人。”
直到相隔五步之距后,如霰停下脚步,垂目看去:“最好如此。”
他右手微动,手中长枪便化作一只白狐,它灵巧无声地跃上他的肩头,往日微圆的狐眼拉长,警惕向老者看去,尾巴高竖,神态不再憨直,生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慑。
陈老打量过去,咋舌道:“好一个灵宝!”
如霰并没有理会他的夸赞,他颇有些专注地打量着眼前之人,不知发现什么,神色变得了然,眉眼舒展,却并不是开心的模样,而是带着一种厌烦与冰冷。
“原来是你,难怪能悄无声息地将我带到此处。”
……
另一厢,秋瞳与卫常在二人抵达那方幻月之下,正要按照以往的法子从此处脱身时,明月之上忽然浮现一道身影。
道袍拂尘,簪发灰履,遥遥看去如仙人追月,但他却向此处而来,坠到二人身前。
张春和掀眸看去,打量着卫常在,显然有些不解,又摇头道:“常在,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我还以为,你此时正跟着林斐然。”
秋瞳下意识后退两步,想要躲到卫常在身后,但动作一顿,她复又抿唇上前。
既然已经被抓包,又何必再与他言语周旋。
“我的太阿剑呢?”她问道,“这是我择出来的剑,道和宫莫不是想借此机会据为己有?”
张春和淡笑:“我还没下作到这种地步,横夺灵剑,是对剑的辱没,我只是将它封了而已,你若真有本事,便自己将它唤了去。”
未待秋瞳开口,他又看向卫常在,自顾自开口:“好在我来得及时,若是被你率先逃回狐族,这婚宴又如何能成?暂时分开罢。”
张春和结印一挥,卫常在的身形便消失此处,只留下他与秋瞳。
秋瞳立即后退,警惕看去:“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张春和扫了扫周围的尘雪,顷刻间出现一条小径,“雪色漠漠,若是觉得疲累,便顺着这条小道向山而去,那里有一间屋子。”
秋瞳打量着他的神情:“你岂会有这样的好心?”
“这就算好心?外来是客,这只是礼数罢了,住不住随你。”他转身欲走,却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身看她。
“对了,这几日若兴起家人来救的念头,便趁早断了。
听闻你母亲寒症病发,如今危在旦夕,你的兄长姊姊们正是忙碌,无法抽身,更何况妖界雪云扩散,快要移到青丘,你的族人也在为此焦头烂额。
众人都无暇顾及你,好好在此待着,等待婚宴。”
说到此处,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一笑,望向那轮黯淡明月,神情中带有难以读懂的晦涩与感慨。
“从前从前,你们二人恩爱无双,我不忍见常在修行尽废,故而费尽千辛,万般阻拦,但这却仿佛成了你们情比金坚的垫脚石。
你们还是在一起,成了闻名遐迩的眷侣。
后来,他决心下山,从此与你游山玩水,走遍世间,唯独忘了道和宫,宗门就此一落千丈,成了众人口中的平阳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