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而言,这些莫须有的质问已有些家常便饭的意思,故而她只是微微蹙眉,眸光静而深。
离得近了,眼下的一切反倒更加清晰。
“这人是谁?”她没有贸然开口,一边向身边的荀飞飞问去,一边打量那人。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面容阴柔,着一身素白,脸上绘着艳丽蜿蜒的纹路,双目赤红,腰间围着一串鳞衣,泛着寒凉的光。
而在他身后,与他同样装扮的妖族人亦是含恨看来。
碧磬干笑两声,上前道:“别听他们胡说……”
荀飞飞按住碧磬,略略摇头,这才对林斐然道:“这是蛇族的少主,细腰王的孩子。”
林斐然眉梢微挑,扶着围墙的手轻敲起来,心中纳罕:此人方才要她为他母亲偿命,言外之意便是她杀了细腰王……
她目光微顿,又转向另外几处聚集的人群。
城前最左侧,一群人同样着白,但袒露上身,肩头刺有一具艳红的狼首。
城前最右侧,另一群人单膝跪地,身前摆有几根枯骨,眼下绘着如犬齿一般的红痕。
城前最后方,数位沉默的妖族人盘坐在地,无论男女,皆是赤膊,肌理分明的长臂上抹着浓厚的朱色,一眼看去,令人胆寒。
林斐然双唇轻启,缓声道:“如此推算来,左边这些便是狼族,右边那几位是细犬族,最后方恨不得把我吞噬入腹的,便是巨熊一族。”
这四族,赫然是攻城那日的主力,只是此时狐族并未出现。
“那中间这些妖族人呢?”她又问道。
在这些“苦主”中间,盘坐着将近百位修士,穿着不一,看起来与那四族并无干系。
荀飞飞抬手扶紧银面,回答道:“你心中应当有答案,有人上门讨债,必定会有抱打不平之人出现。”
林斐然笑了一声,倒不是讽刺或无奈,而是单纯的感慨。
“所以,四位小王莫名殒命,把账都算到我头上——天下的锅我都背尽了,应当有人为我加冕一个背锅王的称号。”
“你想要?”荀飞飞侧目看她,利落地将手札收好,“你今年好好干,多为我分担一些,年底筹算时,我一定为你请批一口金锅,以示嘉奖。”
林斐然轻咳一声:“说笑罢了。”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碧磬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开口,忍不住扶额。
荀飞飞却抬手指天,无比认真:“我发誓,我没开玩笑。”
或许只有老天知道,他每日清晨站在树顶,看向远方,不是在思考人生,而是在祈祷。
他祈祷能来一个靠谱好用的副手。
苍天怜他,终于等来了林斐然,如果她愿意答应,他甚至可以自掏腰包打出这口金锅。
可惜,这两人都不懂他心里到底有多诚恳,只把这当做趣话。
林斐然再度望向下方:“他们是在我与尊主回城那日到的吗?”
碧磬挣脱荀飞飞的魔爪,凑上前道:“不,是在你们去往人界的第二天。”
听闻林斐然在人界死里逃生,而且又是为拜祭父亲而去,想必身心俱疲,她和旋真原本不打算将这些事说出来,以免让她烦心,荀飞飞却觉得不然。
时至此时,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她索性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