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霰从善如流坐到软椅上,架起腿,双手抱臂,回首看她。
“进我的房间觉得拘束便罢了,这是你的屋子,怎么也这般踌躇。”
话虽如此,但不论神情或是动作,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林斐然转头四看,忍不住感慨道:“这还是我的房间吗。”
如霰觉得好笑:“自然是。你的东西和陈设一概没动,只是添了些东西罢了。你这个年纪,用得着住清修的苦行居么。
旋真的宅邸都比你这处舒适。”
他又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觉得此处不够宽敞,想搬出行止宫,另设宅邸,同荀飞飞说一声便好。”
林斐然早便听碧磬说过,跟着如霰,吃香喝辣,他们都是如此。
但是似乎有点太香了。
道和宫奉行苦修,弟子舍馆也向来简陋,是以她也习惯如此。
她有些晕乎,道:“不必麻烦,行止宫很好,不需要搬出去。”
如霰唇角微扬,他想,此处离他行宫不远,自是很好。
林斐然坐到书案旁,试了试椅子,高度竟然分毫不差,恰巧能让她将手臂搭上。
“多谢尊主。”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它。夜半三更,是它随我去库中挑选,一同带来的。”
如霰坐在她身旁,指了指团在床角,尚在伸爪铺床的夯货。
林斐然做使臣至今,也算小有积蓄,她立即从芥子袋取出一枚金锭,唤来夯货,将它抱在怀中。
如霰起身倚着书案,抱臂看她,却并不开口,只垂眸以眼神询问。
林斐然吞吐片刻,她看向窗外:“今晚有点疲累……”
如霰从善如流道:“那便睡。左右我夜间无事,在你这里看些书,也尚能打发时间,算一算,再有两个时辰,你也该起了。”
林斐然:“……”
算得确实准。
晨日将出时灵气最为浓厚,不论前夜如何,她一定会在那时吐息纳灵。
更何况,她到底是个修士,即便一两夜不睡也算不得什么。
林斐然目光平疑惑,看向他道:“尊主,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如霰十分坦诚:“因为好奇。在你六岁时,我们见过,彼时你不过是一个追着我左奔右跑,夜间还要安抚的萝卜头,如今你十九,却已然是这般性情。
中间十三年如何,我如今实在好奇。”
林斐然记忆有缺失,但她仍旧记得自己幼时十分稳重,她笃定道:“这不可能。”
如霰扬眉,唇角微弯,因为已然知晓她脑中封印一事,便不再要她自己想,只娓娓开口。
“那时你年幼弱小,满身伤痕,阴差阳错间闯入我为自己挑的墓穴,将我逸散的血肉认作星光,以为自己见到了仙人,当即向我朝拜,大呼‘仙女大人,请您庇护’,还把身上的金银全都放到我身前,十分诚恳地三叩首,额上肿出个包。”
林斐然有些坐如针毡。
如霰继续道:“山中一直有人搜寻你的踪迹,却因为我在其中,故而起初没能察觉洞穴存在,屡过不入。
那时候,你因为惊惧过度,便一手紧攥着我身上的绷带,一手拉着我的发尾,浑身冰凉,久久未能入眠,熬了一日一夜,眼里都是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