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君插话道:“若你不愿,我们只得叫你的契主在此一同看守,直至飞花结束。”
语罢,他掩唇咳嗽几声,随即一把抓过谢看花,让他挡在身前作靶,神色如常,毫无愧疚。
如霰看过他,竟也未曾动手,正垂目思量之时,慕容秋荻骤然发难,手中横刀出鞘,如一道流星坠过,直朝如霰而去。
但他并未动作,甚至未曾眨眼,只这么看着她,刃光即将划过脖颈之时,一道寒光接替而来,直直架住她的横刀,叮然一声!
她转头看去,恰巧看进一双平和的眸中。
林斐然只道:“他似乎还未‘抵死不从’,大人此时动手未免快了些。”
慕容秋荻细细看过如霰,收回横刀:“方才那三个修士骤然遭逢袭击时,会下意识念上一句无量道尊,我只是借此试探你的契妖。
你既是契主,便要有魄力些,给他下一道契令,叫他接受,尽早了事。”
林斐然还未开口,如霰便道:“这位慕容大人,你是在教她如何调|教自己的契妖么?”
方才被关之时,他的神情倒是坦然无谓,甚至有些许漫不经心,但直到此时,他才表露出几分不愉。
慕容秋荻却未否认,她扶着横刀,肃容以对:“是又如何?”
如霰唇角扬起,目光中却并无笑意:“即便要教导,也应当由我教她如何调|教,你算什么?”
剑拔弩张之时,林斐然忽然伸出双手,先是压下如霰,后又按上慕容秋荻的手腕:“谢前辈言之有理,不如由我先探看,我绝不会多窥探一毫一厘。”
他对其余人并无半点信任,但不可否认,若是由林斐然探看,他不会多疑,也最为安全,但……
此次飞花会,他可不参与,但林斐然不行,剑山上的灵剑,该有她一柄。
他的眸光变了又变,权衡之下,还是同意。
于是隔间阵法断开,他从里走出,林斐然接过早已备好的杏花枝,先汇入谱图,又从中取出。
取出时,原先的花枝便成了散落的花瓣,寥寥几片,散尽孤寂。
她缓缓念出诗文,于是一阵风起,引导着她的手触上如霰额心,倏而间,花风乍起,无数片杏花被从枝头吹落,席卷向二人。
如霰紧紧盯着她的面容,不放过丝毫异样,若是她见到自己杀人时的模样,有半分不喜,他便要……
便要如何,他一时竟想不出来。
进入他人回忆,是一种极为奇异的感受,像是于五光十色的激流中荡过,形形色色之人飞速后退,又像是两股暖流汇聚,有些微入侵的不适感,但又很快缓和下来。
此时如霰正回想着春城一行,林斐然并未肆意探看,只顺着他往下走,看着看着,心下忽而有些感慨。
他的回忆里竟大半都是自己,看来春城一行,确实拉近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莫名的,她眉眼舒展,竟带起些浅淡的笑意。
她以前在三清山时,曾遇过一只误闯雪顶的猫,它被这纷扬的雪冻得奄奄一息,却还有气力向她龇牙亮爪,但带回去喂过几次,彼此熟识后,竟也会偶尔舔舔她。
此时林斐然便是这般感受,惊讶之余又有些欣慰。
然后,林斐然便看到了八角阑狱中的景象,更确切地说,是如霰眼中的景象。
一切都在颤动、颠倒,众人围殴,锋锐的刀剑试探着向他袭来,忽战忽退,她仿佛也能从他那压抑的喘|息中感受到一阵难言的热意与兴奋。
她其实并非好战之人,只是在看到他与常青被人一举推出时,也难免生出些同悲的愤怒。
……
看过一切,林斐然睁开了眼,面上并无如霰预想的恐惧,也没有半点遮掩下的僵硬,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弯唇莞尔。
如同月下轻波,涤荡着他所有情绪,就算他发狠向水中扔下碎石,她也会全部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