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参加完新帝的登极大典后,便离开城内,居住在城外庄园。他正坐在二楼阁子窗边看南疆来的奏报,秀儿端了一碟榆钱饼、一碟槐花蒸糕进来,案上摆满了信件,她竟找不到放碟子的空档。
“呀,主子,这桌案小了,明日给您换一张。”
周衍看了眼她手上的东西,问:“是后山上的榆钱和槐花吗?”
秀儿答:“正是,今早去摘的,回来还挂着重重的露水呢。”
周衍淡淡“嗯”了一声。
秀儿最后找了个墩子放下碟子,她又朝窗前的周衍看了眼,他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据了整面窗户。
“殿下六年前来上京的时候,比这面格子窗高不了多少,如今看,这格子窗真小,殿下不如去楼下书房看信?”
周衍眼睛看着奏报,随口说:“这里挺好。”
秀儿退下了,在阁子外看见宋居,宋居把她拉到一边,提醒她:“刚刚那话你不该说。”
秀儿惊疑不定地问:“我说错话了?哪一句?”
“前日殿下入宫……”
新帝高坐于明堂上,穿着登极的礼服,威仪煊赫。周衍送上一人高的雪花银冰山,引起殿内一阵嗡鸣议论声。
新帝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是笑着的,他说:“多年不见,南佑王在寡人印象中还是个孩子。”
周衍竟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回复:“陛下为国事操心,看着像是老了。”
“……殿下不爱听。”宋居对秀儿道。
秀儿不能理解,她想了想,猜道:“许是因为那几年上京子弟欺他年幼?殿下如今还记恨着。”
宋居摇了摇头:“我心里隐隐有个想头,从前没有留心,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和当年的探花郎有些缘故。算了,别瞎猜,咱们当好差就是。我进去了,殿下还等着我回话呢。”
宋居打发了秀儿,迈步进了阁子,在案前跪下,他瞄了眼周衍,殿下手里捏着一块榆钱饼,正望着阁子窗外,那边是庄园大门的方向。
“有消息了?”
宋居:“殿下,是。咱们埋在宫里的人已经查清了李默见罪于先帝的真相,说他科场舞弊只是幌子罢了。”
周衍放下榆钱饼,从窗外收回目光,“是因为新帝的缘故吧。”
宋居:“正是。”
两年多前,那时先帝已是沉疴难愈,疑心病也跟着重起来,偏偏那个关口上,太子行事出了“差错”。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他做得太好了,监国理政、革弊鼎新,比老皇帝做得还要好,好到举国都觉着皇帝殡天是心之所向。
先帝在太子身边塞满了耳目,有一天夜里,偷听到太子与其侍读的几句私语。
“李默,不要再说外放的话了,外面多是穷山恶水,就呆在京里陪我,你我君臣二人共治天下,有我在,你公卿宰辅想做什么做什么,李默,‘流芳千古’四个字,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