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夏军铁骑冲下山坡时,马蹄陷入早被雨水泡松的陷马坑,披着泥浆伪装的士兵突然暴起,镰刀专斩马腿。
陆九龄就是在此时出现在高坡上的。
他的医官袍服下露出锁子甲寒光,手中令旗挥动的轨迹,竟与之前太极殿飞檐下的占风铎摆动频率重合。
李明月突然明白了那些曼陀罗花粉的深意——楚云轩要的从来不是简单的军情,而是整个玄甲军在疯狂中自相残杀的画面。
≈ot;陈平!≈ot;
李明月甩出腰间玉符,≈ot;你现在就带轻骑绕后,把那片柏树林烧了!≈ot;
他指的正是陆九龄立足之处。
当青烟混入雨雾腾起时,元夏军的军阵型突然大乱——他们埋伏在柏树林的重弩手,此刻正带着满身磷火哀嚎奔逃。
残存的玄甲军开始自发集结。
李明月看见那些没有护心镜的寒门士兵,用草绳将刀柄绑在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们砸碎朝廷制式盾牌,露出底层压着的族徽——生铁铸造的木槿花,在雨中泛起冷冽的光。
≈ot;今日我们脚下。≈ot;
李明月突然策马冲上尸堆,长枪挑飞燕军统帅的金盔,≈ot;便是新的长城!≈ot;
他的吼声惊破天际,积雨云裂开缝隙,晨光如金箭刺穿战场。
寒门士兵的咆哮声里,竟隐隐有《伐檀》的古调在血脉中苏醒。
陆九龄的弩箭就是在这时穿透李明月的肩胛的。
精钢箭镞上的倒钩带着血肉飞溅,李明月却借着冲力突入元夏军的核心。他看见那个总是佝偻着背的医官,此刻,正在焚烧的柏树下展开明黄绢帛,尚未念完的圣旨被火星舔舐成灰蝶。
最惨烈的厮杀发生在巳时三刻。
李明月折断插在肋间的长矛,用矛尖蘸血在元夏军战鼓上画下木槿图腾。
当幸存的三十七名寒门子弟将他围在中央时,他们破碎的铠甲上全都烙着相同的图案——有人用烧红的箭矢,在铁衣内侧刻下了族徽。
雨停时分,李明月在堆积如山的尸骸间找到了陆九龄。
医官的心口插着半截竹简,正是那夜埋进灶灰的密信。
≈ot;陛下……终究算错了……≈ot;垂死者攥住他的腕甲,≈ot;秋风……从来不止……扫落叶……≈ot;
李明月掰开陆九龄僵硬的手指,掌心里赫然是枚木槿花铁徽。
他忽然想起那个替自己挡箭的亲卫,想起所有寒门士兵内衫上母亲绣的花——原来在楚云轩派来的密探最贴近心口的位置,也藏着同样的图腾。
残阳如血时,陈平带来了陆九龄头颈的头颅。
军医的衣冠里藏着与元夏军往来的密函,火漆印竟是长安宫中的并蒂莲纹样。
≈ot;不是我们赢了。≈ot;李明月将染血的族徽抛向空中,≈ot;是这座吃人的朝堂,终于裂开了道口子。≈ot;
当夜,青州城外三百寒门子弟歃血为盟。
他们熔了朝廷的制式铠甲,将铁水浇铸成九百枚木槿徽记。
李明月在祭天燔火中投进半幅焦黑的≈ot;李≈ot;字纛旗,火焰里噼啪作响的,不知是丝绸还是白骨。
远在太极殿的楚云轩突然捏碎了手中的木兰残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