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休息片刻后他又一次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迈开灌了铅的双腿朝国道的方向走去。
不同于汗水,一股更为滚烫的咸涩在口中晕开——
是眼泪。
混混头子的拳头落在身上时他没有哭,钢丝要把双手勒断时他没有哭,一路濒死找来时他没有哭。
唯独此刻,唯有此刻。
他是个坏人了吗?
这眼泪从老头死后就开始跋涉,直至此刻才从伤口涌出,涩得仿佛世界上最糟糕的厨师,倾倒下一整个海域的盐分。
积重难返的疲惫压在肩头,他突然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在这一瞬间,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从他身上彻底剥离了,此后不管遇上什么,他都不曾再落下一滴眼泪。
因为已经不会难过了。
最后那段路途,十七机械般地重复行走的动作,摔了一跤后几乎是一米一米爬上了国道,幸运的是附近刚好有一群货车司机在吃晚饭,听他指明方向后一群人连忙报警顺便去找林子的小孩。
他不说话了。
一股麻木的坚持充斥在这幅躯壳,直到司机们把那个小孩抱出,他终于闭上眼睛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等他醒来,已是五天以后,警察抓住了所有绑架犯,却在处理他时犯了难。
他参与了这起绑架事件,可也救出了被绑架者,那个混混头子没有死,他当时已经力竭,只是把人勒昏了过去,但因为窒息太久,对方也落下了严重残疾。
最关键的是,他今年只有九岁。
没有人敢把一个年仅九岁就如此狠辣的小孩放回贫民窟,有几个来给他做笔录的警员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恐怖分子预备役。
他不作理会,从醒来那天起,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人是一点一点死掉的。
脑海无端冒出这样的念头。
老头去世时,他死掉了一部分,埋葬小狗时,他死掉了一部分,这件事后,好像死掉了更多。
“他”还剩多少呢?
最后警局决定把他送去孤儿院,并叮嘱院内人员紧密看管。
一个月后,上辈子最后一个对他影响巨大的人来到了这里。
不算年轻的女学者嘴角深嵌两道法令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十七对吗?我听说,你是这里最聪明的孩子?”
“从今天开始,你叫&039;席昭&039;。”
……
第97章
学者姓李,全名“李权柔”,彼时十七并不清楚这个名字在学术界的地位,只按对方的要求叫她“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