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胸腔里一股浊气翻涌,几乎要冲口而出一句市井粗鄙之语——去你娘的!
天幕将朝堂之上机锋暗藏的政治话语,用那般插科打诨、近乎无赖的方式剖白于天下。
日后他再言“云在青天水在瓶”,臣子们低头称是时,脑中浮现的恐非圣贤道理,而是后世女婿戏耍岳父的滑稽场面!
这叫他日后还如何垂拱而治?
如何驾驭群臣?
这还玩尼玛啊!
且将视线从这位憋闷的皇帝身上移开,转向京师坊间。
茶肆里,人声鼎沸,话题自然离不开方才的视频。
“嗨,起初俺还当真能瞧瞧后世人咋谈婚论嫁,没成想,竟是恶搞视频!”一个粗豪的汉子拍着大腿笑道。
旁座一个看似有些见识的老者捋须道:“怎么,你还真想学学?”
“那是自然!长长见识也好嘛。”汉子嘿嘿一笑。
“我瞧这后世结个亲,彩礼、婚房、车子,怕是缺一不可吧?”
“婚房?”另一个精瘦的伙计插嘴,“是像咱这样,挨着爹娘起间新的,还是直接在外头买一处?”
老者接过话头,“若挨着父母,自是方便照应。”
“可看天幕里那意思,后世的人,只怕是时兴在外头单买一处。”
“你想想,顺天府的人,日日都在应天府做工,自然住在近处方便。”
顺天府:凭啥咱的去你那里做工,你特么说反了吧?
应天府:呸!穷鬼!
“嘶……”汉子倒吸一口凉气。
“那家中高堂如何奉养?岂非成了无根之萍?”
“哈哈,王老弟啊!”老者摇头笑道,“后世光景,岂能与如今一概而论?”
“你还想让儿媳妇过门就围着公婆转?”
“没听那天幕言语间透露,后世有些女子,赚得比男子还多!”
“你让她困守家中,岂不是断了人家前程?”
“莫说儿媳妇,便是儿子,一年到头恐怕也难得见上几面,无非年节时分回来瞧瞧。”
被称作“王老弟”的汉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这还如何尽孝道?”
“给钱呗!”伙计快人快语。
“后世有手机仙器,手指头一点,钱钞便从千里之外送到了爹娘手上,方便得很!”
王汉子却仍是摇头,面露怅惘:“钱帛终究是死物,爹娘图的,难道是这几个钱么?盼的不过是儿孙绕膝,有个声响……”
他话音未落,便被那精瘦伙计笑着打断:“我的王大哥呦!您就别嘴硬了!”
“那我且问您,您是愿意您家小子远在千里,但每月都有银钱安稳递到您手上,吃穿不愁?”
“还是乐意他像如今这般,日日倒是陪在您跟前,可不仅挣不来半个子儿,反倒隔三差五要伸手问您要钱使?”
“……”
老王头张了张嘴,终究是哑口无言,只得端起那碗粗茶,闷闷地灌了一大口。
那茶水的苦涩,似乎一直蔓延到了心底,化作了对那既便利又仿佛缺了点什么的后世,一丝复杂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