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拟毕,阿难却未立即动身。
他迟疑片刻,轻声劝道:“大家……此事是否小题大做了?”
“不如让奴婢传个口信更为稳妥。”
“若下明旨,只怕徒惹非议。”
李世民闻言朗声一笑,“你这家奴,怕个什么?”
“魏征远在川蜀,难道能插翅飞回?”
“满朝御史,除他魏玄成能以诡辩让朕头疼三分,还有谁能与朕论个高低?”
“放心去传!”
“朕虚心纳谏,言之有理者,朕自然从善如流;若只是无谓之言,朕难道还会苛责他们不成?”
阿难心下暗叹,自家陛下怕是要撞上南墙。
弘文馆的诸位学士,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引经据典的大儒?
无论陛下准不准士子学天幕上这用计抢饭吃的学子,他们都能找出一番大道理来。
说“准”,他们会言此风一开,道德沦丧。
说“不准”,他们又会搬出圣人典故,讥讽陛下心胸狭隘,不如古之圣贤包容。
连阿难都知道宰我与孔子的故事,宰我做如后世人一般的事,孔子都只是一笑而过。
此事最好一笑了之,偏偏陛下还要明下旨意,这不是找骂吗?
李世民自觉算无遗策,阿难身为奴仆,也不便再多言,只得行了个礼前去传旨。
他刚出太极殿不远,回头一看,就见太上皇李渊正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跟在自己身后。
“上皇?您这是……”阿难连忙上前行礼。
李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朕欲如厕。”
阿难面露难色,指了指反方向:“上皇,净房在那边……”
李渊把脸一板,煞有介事:“朕近来身子不适,唯有在弘文馆那书香之地,方能一泄通畅,了无牵挂!”
阿难一时语塞。
您不如直说要去弘文馆与学士们商议,如何给陛下添堵。
李渊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带着几分赞赏,几分落寞:“阿难,你是个忠心的好奴婢,事事为你家陛下考量。”
“可惜啊,朕身边,就从未有过这般贴心之人。”
“上皇言重了……”阿难刚想安慰,便被李渊打断。
“不必虚言安慰。”
李渊摆摆手,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几分狡黠,“阿难啊,你此刻是否想去向你主上告密?”
“奴婢不敢。”
“嗯,即便想去,也得先传完旨意再去。”
“这是规矩。”
“你传旨,也得先去国子监,再去弘文馆,这是你家主上定的顺序。”
“这也是规矩。”
李渊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朕想,你这等忠仆,断不会坏了规矩,让你主上担个‘御下不严’的名声吧?”
阿难苦笑:“上皇,您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