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之也来家了?正巧,有事要与你说。”
裴光庭在前庭下马,转头见到张岱跟在自家夫人身后迎出,便向其微笑颔首道。
张岱趋行入前,一边见礼一边也对裴光庭笑语说道:“下官也正有事要进禀于相公,心情急迫,已经入扰姨母多时了。相公若还不归,恐怕便要遭逐。”
“小子休戏言,夫人还抱怨你近日走访问候不如往日殷勤了。闲时来家,谁又会逐你。”
裴光庭听到这话后便笑斥一声,转又对武氏说道:“夫人且先归内堂吧,我与你甥子中堂言事、一并用餐。”
武氏听着两人对话,神情微微变幻,她倒是不敢在丈夫面前对张岱的态度过于恶劣。毕竟姨甥俩之前关系也还算比较和睦,若是转变的太快,裴光庭好奇之下问起原因来,她也不好应对。
“六郎也是自家人,不需特意回避。妾便在旁作陪,不会打扰夫主与之言事。”
武氏努力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和悦一些,望着丈夫笑语说道。
裴光庭闻言后自是有些意外,他这夫人乃是典型的豪门贵妇人的性情做派,平日里要么外出访友交际,要么在家礼佛消遣,对于他公务上的人事向来都敬而远之,鲜少主动到中堂来。
不过他也并未就此深想,只道是武氏对张岱这个甥子另眼相待,刻意要作态示好。
张岱本身便才情优异,日前又帮宋璟的孙子争取到协律郎的官职,还助寿王在千秋节上大放异彩,就连惠妃都对其赞不绝口、内外有闻。
自家夫人同样也是其姨母,因此而对其态度更热情些也是理所当然。虽然眼下他与张岱乃是上下级的关系,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都待在势位上,礼遇少贤乃是每一个政治人物都有的觉悟。
裴光庭自己限于身份与性情,不方便也不习惯对张岱之类的下属晚辈做出太亲昵的表达,但也乐见自家妻儿与其保持着良好的互动与情谊。
几人入堂各自坐定,裴光庭才又望着张岱问道:“日前你往信安王家告事,他是何反应,有没有话着你告我?相关事宜,你有没有归告张燕公?”
张岱一听这话,就明白裴光庭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宇文融踢出局了。
其实如今时局中的三名宰相,裴光庭和宇文融之间的矛盾并不算是最严重的,他们两个都是新晋宰相,反而是有一定的合作空间,联手共同对抗最为势大的萧嵩。
只不过宇文融这个人本身过于自大和急躁,并不怎么将裴光庭放在眼中,自以为能够与萧嵩分庭抗礼,所以也根本就没有要联合裴光庭的意思。而萧嵩与宇文融在职权上也没有太大的冲突,只有裴光庭还颇受萧嵩压制,所以这联吴抗曹的局面就很难成型。
对裴光庭来说,作为一个偏弱势的宰相,既然不能联合宇文融形成相对稳定的权力格局,那么把其他哪一个踢出局都符合他的利益。
而现在的局面是,宇文融拜相两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是把能得罪的也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也得罪了,看似虎虎生风,实则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如果能够集合各方的力量,一举将宇文融给踢出局去,那裴光庭的活动空间可就能够获得极大的扩张。起码朝廷内中书、门下这枢机两省,裴光庭大概率不用再蜗居于中书省、一直被萧嵩压着一头,不能独立执行自己的宰相职权。
于是张岱便将信安王的反应讲述一番,当时他很快便离去,也并没有等待信安王交代什么回话。但信安王肯定也是接收到了裴光庭的善意,并且对其心怀感激的,想必也非常乐意与裴光庭合作。
只是双方各自出力多少、分别承担什么任务,还待沟通磋商。这件事情上,裴光庭显然还是处于主动位置的,毕竟他和宇文融还没有爆发直接的冲突,大不了继续做他那个老三,可信安王已经遭到宇文融的针对,想要扭转处境,必然要更踊跃积极一些。
至于自家爷爷那方面,张岱则就没有讲的太仔细,只说他爷爷近来忙于集贤书院事,他虽有言及,但张说也未有表态。
但实际上张岱也没有告诉他爷爷相关的情况,如果说了的话,只凭他爷爷对宇文融的恨意,想必不会置身事外,一定会想办法动员力量去打击宇文融的。
张说在政坛上不只栽了一次跟头,而且往往都是乐极生悲,在人生最风光得意的时候被突然打倒。一次是从龙有功,结果被姚崇踢出了中枢,一次就是封禅之后,被崔隐甫、宇文融等直接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