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我亲自拟定的三十人名单。
这些人,都是当年从稷下学宫自愿跟我来西域的年轻教习。
他们出身普通家庭,背后没有复杂的家族势力;他们精通数学、物理、水利,但对那些经书典籍不屑一顾;更重要的是,他们中大多数是我早年在皇庄推广新耕作方法时,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一批学生。
我在信里写道:我推荐的这些人,不是我个人的下属,而是真正有实学的人。如果朝廷能找到比他们更懂沤肥、更会计算、更能吃苦的人,我愿意亲自把他们迎接到总塾,奉为上宾。
不仅如此,我还另外提了个建议:在少府监专门设一个西塾专项库,总塾需要的所有物资钱粮,都从这个库房调拨。
而要动用库里的钱,必须有我巡行院、敦煌郡守,还有少府监三方一起盖章,缺一个都不行。
这是明摆着的阳谋。
我把自己放在棋盘上,和郡守、和朝廷形成了互相牵制。
嬴政要是真有经营西域的雄心,就没理由拒绝。
果然,他的回复来得很快,也很有意思。
没有批文,没有驳斥,只有一个内侍官,带着一口沉重的木箱子,连夜赶来了。
箱子打开,里面没有金银,没有诏书,只有一卷卷码放整齐的旧竹简。
我展开一卷,熟悉的笔迹扑面而来。
那是我当年第一次献上沤肥法时,亲手画的田地改良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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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上还有他当年用红笔批注的痕迹:想法奇特,也是实用的策略。
我抚摸着竹简上略显粗糙的纹路,心里明白了。
他答应了。
他也用这种方式提醒我:别忘了最初是为了什么。你我君臣的情谊,是从这田地间开始的,不是在朝堂上。
九月十一,墨鸢带着她的团队到达敦煌。
三大车装得满满的图纸和机械模型,让沉寂的荒坡瞬间充满了活力。
她不爱客套,直接站在我们选好的校址上,纤细的手指指向东南风口:这里,建一座三层高的风力提水机,用齿轮带动汲水索,日夜不停,一天能灌溉十亩良田。
她又转向西边的缓坡:这里地势稍高,可以铺设陶管暗渠,把高山融化的雪水直接引到地下水库,夏天储存冬天用,防备大旱。
她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每句话都精准有力。
最后,她从怀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封面上是四个古朴的篆字:《匠徒速成纲要》。
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教材,没有废话,全是实用内容。墨鸢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按这个方法训练,五十天,就能让一个不识字的学生,学会建暖棚、装净水设备、测算节气这三项基本技能。
我翻开册子,里面的图文清晰明了,把复杂的原理拆解成简单的步骤。
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一行她用小字加的备注:技术如果散播到民间,权力就无法被垄断。
我心里一震,合上册子,当即定下了总塾的教学核心。
不教经书,不教礼法,只训练三种能力:能计算,会用尺规丈量土地,能计算工程损耗;能制造,能用双手把图纸变成实物,能改良工具;能传授,能用最朴实的语言,把自己学的教给更多人。
首批一百个学生的名额一放出去,整个西域都轰动了。
才两天,报名的就超过四百人,不仅来自臣服大秦的七个国家,连立场摇摆的龟兹,都有牧民子弟偷偷越过边境,就为了求一个听课的机会。
九月十三晚上,月光像霜一样白。
负责仲裁团事务的轲生风尘仆仆地从焉耆赶回来,带回一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