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画出了层层递进的滤沙池构造图;有人写下了详细的病患隔离与粪便处理方法;有人提出了通过轮作和休耕来恢复地力的计划;更有一名来自乌孙的少女,大胆提出“以洁净羊粪包裹厚布,反复过滤毒水,再行三次煮沸后方可饮用”的应急之法。
我将其中最优的十份对策汇编成册,命名为《应急十法》,不加任何评语。
我只命人将此册抄录百份,一份不少地送到咸阳宫和博士宫每一位官员的案头。
册子后面,附着一张我亲笔写的纸条:
“此十策,皆出自边地十三至十六岁之少年少女之手。”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争论礼法应当如何,而另一些人,已经开始着手解决问题了。
那一夜,整个咸阳官场,死一般寂静。
亥时,夜深露重。我独自站在空旷的考场上,感受着晚风的清冷。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我无需回头,便知是他来了。
嬴政走到我身边,手中拿着的,正是那份乌孙少女的答卷。
月光下,他脸上的神情复杂难辨。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不怕吗?让他们学会了太多,知晓了太多天地至理,将来若生了异心,岂不成为帝国心腹大患?”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
我抬起手,指向远处咸阳城中,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火。
“陛下请看,”我说,“那里,是无数仍在夜读的讲学堂。与其费尽心力去防堵他们的思想,不如让他们忙起来。当一个人每天都在忙着计算水渠的坡度、测量风向的变动、记录货物的账目、研究如何让土地增产时,他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听信什么谶纬谣言,去幻想什么六国故梦?”
我转过头,直视着他深邃的眼眸,一字一句道:“知识不是洪水猛兽,陛下。它是工具。与其恐惧它,不如将它牢牢抓在手中,让天下万民,都用这工具为大秦添砖加瓦。堵不如疏,驭之,则为我所用。”
他久久未语,只是凝视着我,目光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
最后,他将那份答卷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宽大的袖中,仿佛那不是一份考卷,而是一份定国安邦的重策。
“明日,”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与果决,“朕便下诏天下:凡实务考选前三甲,不论出身,不论男女,皆赐‘赤壤学士’之衔,食三百石俸,直隶于你稷下学宫。”
风穿过空荡的考场,呜呜作响,仿佛已有无数未来的身影,在此低声诵读着新的规则。
嬴政的决定,意味着我的“实学”之道,终于从一种“奇技淫巧”,正式成为了与“经义礼法”分庭抗礼的帝国显学。
我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在月光下被拉得极长,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我才收回目光,心中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理论的胜利已经取得,但真正的帝国,不是建在沙盘和书卷上的。
我深吸一口清冽的夜风,走到殿前,对守候在外的侍卫说道:“备车,我要见陛下。”
一炷香后,我在宣室殿再次见到了嬴政。
他似乎料到我会来,并未显出惊讶。
“还有事?”他问。
我向他行了一礼,抬起头,目光灼灼。
“陛下,”我说,“您看过了纸上的帝国蓝图,也认可了培育帝国工匠的方略。但这一切,终究是镜花水月。”
他眉头微蹙,显然对我的说法感到不解。
我微微一笑,抛出了我的邀请。
“我想请您与我一同,去做一次巡视。”我顿了顿,刻意加重了语气,“不带仪仗,不走官道,不惊动任何地方官吏。只以商人之名,去看一看那信风体系运转半年之后,一个真正的,在尘土与汗水中,正在被悄然改变的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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