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谣言杀人不见血,黑锅尽扣独龙
梁山大队人马安然退回水泊,虽有最后“败退”的小插曲,但核心战力未损,更携带着足以震动整个山东的巨额缴获。当阮氏三雄押运着第一批满载钱粮军械的船只抵达金沙滩时,整个山寨都沸腾了。
聚义厅内,王伦听着朱贵和曹正初步清点后的汇报,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为之心惊。祝家庄与李家庄(部分被祝家庄劫掠后存入)多年的积累,粮食堆积如山,粗略估算竟足够现有梁山人马一年半载之需;金银铜钱、珠宝古玩、绸缎布匹更是数不胜数,库房几乎要被塞满;铠甲兵器弓弩箭矢,足以将梁山现有军力再武装一遍还有富余。
“好!好!好!”王伦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意气风发的笑容,“有此根基,我梁山何惧朝廷围剿!”
此番出征,不仅解救了刘唐,缴获了泼天财富,更收得了朱仝、雷横、李应三员大将(李应为暗中入伙),还与扈家庄、李家庄结成了牢固的同盟,将独龙岗这片战略要地纳入了势力范围。虽然走脱了栾廷玉,未能竟全功,但整体而言,无疑是一场空前的大胜!
是夜,梁山泊大摆庆功宴。从聚义厅到各营寨,处处篝火通明,酒肉飘香。王伦亲自为林冲、花荣、杨志、武松等立功头领把盏,更是重重犒赏了刘唐、扈成(虽未在场,但功劳已记下)以及所有参战士卒。欢声笑语,猜拳行令之声,响彻八百里水泊,久久不绝。
然而,狂欢之下,王伦的头脑却异常清醒。庆功宴次日,他便秘密召见了“谛听营”首领朱贵。
“朱贵兄弟,庆功酒喝了,接下来,该给我们的‘老朋友’济州知府送份‘大礼’了。”王伦嘴角噙着一丝冷冽的笑意。
朱贵心领神会:“寨主是想……散播消息?”
“不错。”王伦点头,“你立刻安排可靠人手,潜入济州府及周边州县,在茶楼酒肆、勾栏瓦舍,放出各种风声。记住,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那知府自己去猜!”
很快,各种流言如同瘟疫般在济州地界悄然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那八百里水泊里劫漕粮的,根本不是梁山,是祝家庄干的!他们庄丁彪悍,有船有水路,干这无本买卖最是方便!”
“嘿,你这消息过时了!我知道内幕,那托塔天王晁盖劫的生辰纲,根本没运走,半道就被祝家庄黑吃黑给扣下了!十万贯金珠宝贝啊,都藏在祝家庄地窖里呢!”
“不对吧?我咋听说是晁盖和祝家庄分赃不均,狗咬狗,这才火并起来,让梁山捡了便宜?”
“要我说啊,最黑的是济州府!那知府老爷早就知道祝家庄不是好东西,故意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等着两边两败俱伤他好出来收拾残局,独吞功劳和钱财呢!”
这些流言有鼻子有眼,互相矛盾却又都指向祝家庄和济州知府,迅速搅浑了一池静水。
济州府衙内,知府大人听着心腹汇报上来的种种市井流言,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关于“生辰纲被祝家庄黑吃黑”以及“知府坐山观虎斗”的传言,更是像两根毒刺,狠狠扎在他的心上。他确实想独占功劳,也确实对那十万贯生辰纲念念不忘!
“废物!都是废物!”知府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垂手侍立的师爷吼道,“那韦忠是干什么吃的?待在祝家庄几天了?到底查没查到生辰纲的下落?!”
师爷战战兢兢地回答:“府尊息怒,韦统制报说正在加紧搜查,只是那祝彪……”
“祝彪?那个丧家之犬还有什么用!”知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我命令,让韦忠立刻把祝彪给我带回府衙!本官要亲自审问!若敢抗命,以同党论处!”
命令火速传到已成一片白地的祝家庄。此时,祝彪正一身缟素,在临时搭建的简陋灵堂前,对着父兄的牌位咬牙切齿地发誓报仇。韦忠则忙着将庄内残留的一些值钱物件和搜刮来的零散钱财打包,准备中饱私囊。
接到知府手令,韦忠不敢怠慢,找到双眼赤红的祝彪:“三公子,府尊有令,请你随我回济州府一趟,协助调查生辰纲等要案。”
第三十四章:谣言杀人不见血,黑锅尽扣独龙
祝彪此刻心中只有报仇,哪里肯走?他梗着脖子吼道:“调查?调查什么!我祝家庄被梁山所毁,血海深仇未报,去什么济州府!我要在这里招兵买马,杀上梁山!”
韦忠见他拒不配合,想到知府催逼甚紧,也失去了耐心,把脸一沉:“三公子,这是府尊大人的命令!休要让我难做!来人,请三公子上路!”
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军立刻上前就要拿人。祝彪虽然勇武,但连日悲愤交加,体力消耗巨大,又寡不敌众,虽奋力挣扎,砍伤了两名官兵,最终还是被一拥而上的军士用挠钩套索绊倒,死死捆住。
“韦忠!你这狗官!你敢拿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济州府!你们官匪勾结!不得好死!”祝彪被捆成粽子,依旧破口大骂,声音凄厉。
韦忠嫌他聒噪,命人用破布塞住了他的嘴。随即,他以此为借口,下令对祝家庄进行“彻底搜查”,目标直指那虚无缥缈的“十万贯生辰纲”。实际上,这不过是又一次光明正大的劫掠。残余的庄客被驱赶、屠杀,稍有反抗便被扣上“梁山余孽”的帽子格杀勿论,尸体充作战功;地皮被刮了三尺,但凡有点价值的物件,无论之前是否被梁山洗劫过,都被官兵们翻找出来,塞入自己的行囊。一番折腾,本就残破的祝家庄更是被彻底掏空,宛如鬼域。
韦忠志得意满地押着被俘的祝彪以及“缴获”的若干财物(大多是他自己搜刮的),浩浩荡荡返回济州府。当然,在呈交给知府的战报上,他又是另一番说辞:如何英勇作战,击退梁山群寇,斩获匪徒数百,缴获兵器粮草无算,并成功擒获负隅顽抗的匪首祝彪……至于梁山为何能从容退走,自然是因为“贼众势大,水路娴熟,未敢穷追”。
回到府衙,知府立刻升堂审讯祝彪。他满心期待能从那十万贯生辰纲上打开缺口。
“祝彪!速将尔等如何黑吃黑,劫夺梁中书献给蔡太师的生辰纲,藏于何处,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知府一拍惊堂木。
祝彪被除去口中破布,听得这无端指控,气得浑身发抖,嘶声吼道:“狗官!你血口喷人!什么狗屁生辰纲,爷爷见都没见过!定是你这狗官与梁山串通,害我满门,如今还想栽赃嫁祸!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知府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恼羞成怒,加上连日来被流言和蔡京压力弄得焦头烂额,一股邪火直冲顶门。他一拍桌子,厉声道:“大胆狂徒!人赃并获,还敢狡辩!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会招了!来啊!大刑伺候!”
然而,任凭各种酷刑加身,祝彪本就心存死志,又确实不知情,只是咬紧牙关,破口大骂,直至昏死过去,也未曾吐露半句知府想要的“供词”。
知府见拷问无果,看着奄奄一息的祝彪,又想到必须给朝廷、给蔡京一个交代,把心一横,索性将所有罪名一并扣在祝家庄头上!
他亲自操刀,炮制了一份洋洋洒洒的奏捷文书,快马送往东京。文中宣称:经济州府周密侦查,奋力剿捕,已成功破获震动朝野的花石纲、漕粮、生辰纲系列惊天大案!现已查明,所有案件皆系独龙岗祝家庄匪帮所为!该庄庄主祝朝奉及其子祝龙、祝虎,乃巨寇首脑,现已伏诛(自然是被官军“击毙”);其子祝彪及同伙宋江、白胜等(宋江、白胜早已在押)亦已擒获;匪巢祝家庄已被彻底荡平!至于那十万贯生辰纲,确系祝家庄所劫,然该伙匪徒异常狡诈,拒不交代藏匿地点,尚在严加追查云云。
如此一来,济州知府不仅将自己拖延出兵、坐观成败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更是将剿灭“巨寇”、肃清地方的天大功劳揽入怀中,顺便把蔡京追索生辰纲的压力也转移到了“死无对证”的祝家庄头上。至于真相如何,谁又在乎呢?独龙岗祝家,这个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在官府的文书上,被彻底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承担了所有的罪责与骂名。而真正的赢家,似乎只有远在梁山,隔岸观火的王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