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寻个破绽,一矛逼开杨志,喝道:“阁下好武艺!不知高姓大名?为何伤我梁山兄弟?”
杨志横刀而立,气息微喘,心中也暗赞林冲了得,傲然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便是!尔等山贼草寇,光天化日之下劫掠行旅,还有理了?”
林冲正待回应,王伦却已经快步走上前来。
“二位且慢动手!”王伦高声喊道,脸上堆起了他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先是冲着林冲点点头,示意他稍安,然后对杨志拱手道,“这位好汉,可是曾为殿帅府制使,杨家将之后的杨志杨制使?”
杨志与林冲闻言俱是一怔。杨志惊的是这山贼头子竟能一口道破自己来历;林冲讶的是寨主居然认得此人,还是将门之后!
杨志警惕地看着王伦:“你如何认得俺?”
王伦心中大定,果然是杨志!他笑道:“杨制使英雄之后,武艺超群,江湖上谁人不知?只是听闻制使近来有些蹉跎,不想在此相逢,真是缘分!”他话锋一转,指着被捆在一旁、垂头丧气的杜迁宋万道,“今日之事,实乃误会。我这两位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制使,王某在此赔罪了。还望制使看在王某薄面,高抬贵手,放了他们如何?所有惊扰,我梁山一力承担,并奉上程仪,向制使赔礼。”
杨志见王伦言语客气,态度诚恳,又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困境,心中的火气倒也消了几分。他本就不是嗜杀之人,眼下前程要紧,也不愿多结仇家。那担钱财是他复职的希望,不容有失,见对方愿意赔礼放行,便顺势下了台阶:“既然寨主如此说,杨某便给这个面子。”示意给杜迁宋万松了绑。
杜迁、宋万臊得满脸通红,被松绑后,耷拉着脑袋走到王伦身后,连声道:“多谢寨主,多谢……林教头。”他们看得分明,若不是林冲及时赶到,逼住了这青面汉子,他们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王伦又为林冲和杨志引见:“林教头,这位便是杨志杨制使,乃杨家忠良之后,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杨制使,这位是豹子头林冲,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
林冲肃然起敬,抱拳道:“原来是杨制使,失敬!阁下刀法,林冲佩服!”
杨志听闻林冲曾是禁军教头,也是肃然还礼:“林教头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蛇矛神技果然名不虚传!”
两人相视一眼,英雄相惜之意油然而生。
王伦见状,心中暗喜,正要趁机招揽杨志,却见杨志拱手道:“王寨主,林教头,今日误会既已解开,杨某身有要事,还需赶路,就此别过!”他心系前程,生怕耽搁,更不愿与山贼有过多牵扯。
王伦知道杨志此时心系东京,强留反而不美,便命人取来些金银作为程仪(算是补偿惊扰,也结个善缘),亲自送杨志和那惊魂未定的挑夫离去。
回到山上,聚义厅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杜迁和宋万扑通一声跪在王伦面前,满脸愧色:“寨主,俺们没用!给山寨丢人了!若非林教头,俺们性命难保!”
宋万更是直接,梗着脖子道:“寨主,林教头武艺高强,又对山寨有救命之恩,俺这第二把交椅,坐着烫屁股!俺愿意让给林教头坐!”
杜迁也连忙道:“俺也是!俺这第三把交椅,也该让给林教头!”
王伦看着二人,知道他们是真心实意。经此一败,再加上亲眼目睹林冲力战杨志的威风,他们那点因练兵产生的不快和资历带来的优越感,早已烟消云散。
他沉吟片刻,扶起二人,又看向林冲:“林教头意下如何?”
林冲连忙推辞:“不可!林冲初来乍到,岂能……”
“林教头不必推辞!”杜迁大声道,“梁山以武立寨,能者居之!俺和老宋服你!”
“对!服你!”宋万也瓮声瓮气地附和。
王伦见状,顺势拍板:“好!既然杜迁、宋万二位兄弟主动相让,可见兄弟同心!那便依二位兄弟之意,林教头自今日起,坐我梁山第二把交椅,总领山寨军事操练及一应攻防事务!杜迁兄弟坐第三把,宋万兄弟坐第四把,朱贵兄弟依旧坐第五把!”
尘埃落定。林冲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受了,心中对王伦和杜迁、宋万的感激发自肺腑。而杜迁、宋万经此一事,也对林冲心服口服,芥蒂全消。
王伦看着座次变更后,似乎更加团结的领导层,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次意外,虽然损失了点面子,却阴差阳错地解决了林冲的地位问题,倒也不算全无收获。
只是,那匆匆一现、挑着担子奔赴东京的青面兽杨志,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知这位失意的好汉,前路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