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得了灰水热,差点没命。正是这只乌鸦救了我。”
“我摔下去之后它也来了,”布兰脱口而出,“那时我昏迷了好久,它飞来告诉我,说我要么跟着飞要么就会摔死,结果我醒了,却成了残废,根本不能飞。”
“只要想飞,你就能飞。”梅拉捡起网子,抖开纠结的地方,重新装备起来。
“你就是那长翅膀的狼,布兰,”玖健说,“刚来时,我还不敢确定,现在我肯定了。正是那乌鸦派我们来打碎你的枷锁。”
“乌鸦住在灰水望吗?”
“不。乌鸦在北方。”
“住在长城?”布兰一直想去长城看看。他的私生子哥哥琼恩就在那儿,当了守夜人的弟兄。
“在长城之外。”梅拉·黎德把网子系在腰带。“玖健把他的梦告诉了我们的父亲大人,于是他便马不停蹄地派我们前来临冬城。”
“我该怎么来打破锁链,玖健?”布兰问。
“睁开眼睛。”
“我一直睁着啊,你看不见吗?”
“睁开了两只,”玖健指出,“一只,两只。”
“我只有两只啊。”
“你有三只。乌鸦给了你第三只眼,而你却没能睁开它。”他说话的方式总是那么缓慢柔和。“用两只眼你能看见我的脸。用三只眼你能看见我的心。用两只眼你能看见此时的橡树,用三只眼你能看见从前的橡实和日后的断桩。用两只眼你不过能看到墙边,用三只眼你却能南望夏日之海、北越绝境长城。”
夏天站了起来。“我不需要看那么远,”布兰紧张地笑笑,“我已经厌倦了讨论乌鸦。我们来说说狼吧。要么聊蜥狮也行。你捉到过蜥狮吗,梅拉?我们都没见过这种动物呢。”
梅拉把捕蛙矛从矮树丛间拔出。“它们住在水里。通常在小溪或深泽之——”
她弟弟打断她:“你梦见了蜥狮?”
“没有,”布兰说,“我告诉你了,我不想——”
“你梦见的是狼?”
他让布兰生气了。“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梦?我是王子。我是临冬城的史塔克。”
“你梦见的可是夏天?”
“别说了!”
“丰收宴会那一晚,你梦见自己变成了神木林里的夏天,对不对?”
“住嘴!”布兰叫道。夏天从鱼梁木下蹿出,露出洁白的牙齿。
玖健·黎德毫不在意。“当时我抚摸夏天,感觉到你在他体内。正如现在你也在他体内。”
“不可能。我当时人在床上。我正在睡觉!”
“你在神木林里,全身灰毛。”
“那只是场噩梦……”
玖健起立。“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你的坠落。你害怕的可是这个?坠落?”
坠落,布兰心想,还有金色男子,王后的弟弟,不知怎的,他也让我害怕,但我最怕的还是坠落。这番话,他从没给别人讲过。要怎么说?他无法对罗德利克爵士和鲁温师傅说,更不能告诉黎德姐弟。如果避而不谈,也许便能遗忘。他一点也不想留住这份回忆。那甚至根本不能算真实的记忆。
“你每晚都会坠落吗,布兰?”玖健静静地问。
夏天喉头发出一声隆隆的低吼,这次可不是开玩笑。他径直上前,咧牙露齿,眼睛火热。梅拉提起长矛,挡在弟弟身前。“叫他回去,布兰。”
“是玖健惹怒了他。”
梅拉抖开网子。
“不对,这是你的怒火,布兰,”她弟弟说,“你的恐惧。”
“不是的!我才不是狼!”虽然他总在暗夜里和他们一道狂叫怒嗥,总在狼梦中和他们一起品尝鲜血。
“你的一部分是夏天,夏天的一部分是你。你知道的,布兰。”
夏天猛扑上来,却被梅拉拦住,并用三叉矛戳刺赶了回去。狼扭到一边,绕着圈子,再度逼近。梅拉转身面对他,“叫他回去,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