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弯腰滚雪球,雪粒沾满袖口,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父皇,母后,快来!"
君凌与梅后对望,同时弯腰,一人捧雪,一人团球,雪球滚大,竟如小盆。
内侍要帮忙,君凌摆手:"今日,我们只是一家。"声音不高,却震得雪沫纷落,像给这重重宫阙,松了绑。
雪球飞起,"啪"地打在梅后肩头,雪粒四溅,她"呀"地轻呼,却笑弯了腰:"陛下偷袭!"
君凌大笑,眉目舒展,像少年人:"兵不厌诈!"说话间,又一团雪飞来,正中他胸口,雪沫散开,像给他披上白纱。
原是蓉儿偷偷发力,小丫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滚进雪里,被君凌一把捞起,高高举起:"小坏蛋,敢打爹爹!"
笑声惊起檐角寒鸦,"扑啦啦"飞向夜空,像给这雪幕,撕开一道裂口,露出背后璀璨的星。
玩累了,三人回殿。
铜壶水已沸,梅后亲下汤圆,赤豆馅儿被热水一滚,甜香四溢。
君凌抱着蓉儿,小丫头倚在他臂弯,像只餍足的小猫,眼皮打架,却仍强撑:"我还要吃一个。。。"
梅后笑,以银匙舀破汤圆,豆沙缓缓流出,像一泓赤泉:"最后一只,吃完就睡。"
君凌以唇试温,才将银匙递到女儿嘴边,目光却落在梅后腕上——
她手腕因煮汤圆被热气蒸得微红,他伸手,指腹轻轻摩挲那抹红,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可闻:"你手烫伤,我心疼。"
梅后抬眸,眸子被灯火映得湿润,却笑:"为你和孩子,烫也值得。"说话间,她以指尖蘸豆沙,轻点在他唇角,像给他也点上一颗朱砂:"甜吗?"
君凌就势轻咬她指尖,眸色暗了暗:"甜,但不及你。"
夜深,铜漏三响。
蓉儿已睡,小红袄被褪下,搁在榻边,像一团火被温柔收起。
君凌亲手为她掖被角,转身,见梅后正卸钗,乌发披落,像一川黑水泻在白衣上。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玉梳,自她鬓边梳到发尾,动作极轻,像怕扯断一缕情丝。
铜镜中,两人身影交叠,灯火将他们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边,像一幅被岁月温柔摩挲的旧画。
君凌俯身,唇贴她耳后,声音低哑,像雪落竹梢:"今日,是我这些年最欢喜最轻松的一日。"
梅后回头,指尖轻点他眉心,像要抚平那里所有褶皱:"那就把今日,过成岁岁年年。"
灯灭,雪光透窗,落在榻上,像给一家三口,盖上一条冰冷的、却柔软的被。
雪声"沙沙",像在给这重重宫阙,唱一首摇篮曲——
唱给帝后,唱给幼女,也唱给那个终于学会"团圆"的帝王。
更鼓五响,雪停了。
一缕晨光透窗,落在榻上三人交叠的手背——
帝手覆后手,后手覆童手,像一条锁链,锁住了人间最柔软的温情。
窗外,一枝早梅被风吹落,花瓣飘在雪上,像一盏无人拾起的灯,却照亮了——
这个终于,
其乐融融的,
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