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开中门,仪仗肃然,红绸铺地,鼓乐不作,
木兮捧礼单,高声唱念:“现银十二万三千四百两,田契七纸,御赐金册一副,古画十卷,珠钗十二枚,青玉镇纸一对……
另,丞相大人亲笔《聘书》一封,以竹为笺,以霜为墨,誓曰:
‘竹有节,不改其志;臣有妻,终岁为期。’”
风府大门缓缓开启。
风栖竹立于门内,未着华服,只一袭素青长裙,眸光映着那一箱箱聘礼,却落在最后那只小小檀木匣上。
木兮上前,双手奉匣:“大人说,此物请姑娘亲启。”
匣开,内里只有一物——一枚青玉镇纸,刻着一行小字:“小竹子,吾妻。”
她指尖微颤,他还叫自己小竹子,没有叫自己新取的名字,良久,轻轻握住那镇纸,抬眼望向长街尽头。
兰一臣未乘轿,未骑马,只着绯红礼服,步行而来,止步于风府阶前,长揖一礼:“风姑娘,兰某以全部所有,求娶一人。”
“愿或不愿,皆由你。”
风栖竹握紧那镇纸,忽然笑了,泪却滚下来:“丞相大人,你可知我风家无嫁妆?”
兰一臣直起身,目光温而静:“你来了,就是最好的嫁妆。”
当日,京中传颂:“丞相兰一臣,以十年清俸,百骑肃列,青竹为笺,亲书聘礼,迎风氏孤女为正妻,三书六礼,一步不少。自此,风字不倒,竹影成双。”
自此定亲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是问吉,风寒竹与兰一臣商量一起选了个好日子,于五月初五迎亲。
后院东厢,窗棂支起半扇,阳光碎成金粉,落在绷架的雪缎上。
那是一块二尺见方的真丝,经纬细得能透过天光,正中一对交颈竹雀——风栖竹亲手描的样,一针一线,自己绣。
“姑娘,歇会儿吧,灯都掌了。”老嬷嬷端着烛台进来,心疼地瞅着她。
风栖竹却摇头,把鬓边散发别到耳后,低头咬断一根红线。
指尖早已千疮百孔,细密的针眼像雪地里落的红梅,稍一碰就渗出血珠。
她随手在帕子上摁了摁,继续下针——雀羽的翠羽要用碧青、湖绿、月白三股丝线劈成十六股,才能显出渐变的光。
曾经她那双写文章的手,如今做起绣活来,真是让她心力交瘁,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她甘之如饴,毕竟成婚人生中只有一次,她享受其中的乐趣。
四月十五,盖头只剩最后一圈流苏。她拆了三次,嫌平金太俗,嫌串珠太响,最终只用素色丝线,编进一根自己的青发——“结发”之意,她不许嬷嬷帮忙,自己对着镜子,咬紧下唇,把发丝与线捻成一股,再一针一针锁进边缘。
那夜月亮极圆,照得窗纸发白,她指尖的血渗进丝线,像给月华点了一粒朱砂。
完工那刻,她双手捧起盖头,对着灯影展开。
竹雀交颈,翠羽流光,口衔一枝并蒂海棠——那是她偷偷添的,风家无海棠,她却想借一点春红,把冷清的竹影烘出暖意。
到了迎亲那日,京城万人空巷。
兰一臣骑着高头大马,身后仪仗浩荡,依着“竹风婚典”的规矩,无鼓乐喧嚣,唯有风吹竹林沙沙作响。
风栖竹着一身凤冠霞帔,在兄长风寒竹的护送下,缓缓被背出风府。
她手中紧紧握着那枚青玉镇纸,眼中满是坚定与期待。
花轿稳稳抬起,沿着长街前行。街边百姓纷纷驻足,惊叹这场举世无双的婚礼。
当花轿抵达丞相府,兰一臣亲自将风栖竹迎下轿,二人携手踏入府门。
步入正堂,行完三拜之礼,兰一臣轻轻掀起风栖竹的盖头,四目相对,一切言语都化作深情的凝视。
从此,风栖竹成为了丞相夫人,在这繁华的京城中,与兰一臣一同谱写属于他们的传奇,而“竹风婚典”也成为了京城中流传千古的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