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栖竹双手捧了,先抿一口,眼睛微亮:“有荷香,还有……竹汁?”
“去年新竹抽芽时,我让人取了竹沥,与荷叶同酿。”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想着……若有一日能与你同饮,才算圆满。”
风栖竹没说话,只把杯中酒饮尽,忽然倾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带着莲香与酒气,轻得像风掠过荷蕊。
兰一臣先是一愣,随即展颜。
风动莲舟,心悸如潮午后阳光更盛,荷叶却浓,投下大片阴凉。
小舟漂到一处水湾,四面荷盖如墙,风被滤得温柔。
兰一臣收了桨,与她并肩坐在船头,水波轻晃,舟底偶尔碰到荷梗,发出“咚”一声脆响。
风栖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指尖拨着水,小声道:“我忙碌了前半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坐在江南小舟上,剥莲蓬,喝荷叶酒。”
“我也未曾想。”兰一臣握住她湿漉的手指,包在掌心,“十八岁那年,我在翰林院抄经,窗外竹影筛月,只盼将来能有一隅清净,种竹酿酒。如今……”
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眸中映着荷影,“那隅清净,是你。”
风栖竹睫毛颤了颤,忽然伸手抱住他腰,脸埋进他胸口。
船身微晃,水波荡开一圈圈涟漪,像把这一刻的心跳,拓印在夏荷的绿绸上。
日斜时分,他们折返。
风栖竹采了一大捧莲蓬,又摘了几片圆叶,兰一臣用竹篾将荷叶串成一盏小小莲灯,放入水中,任它随波漂远。
“许个愿。”他道。
风栖竹闭眼,双手合十,片刻后睁眼,却不说愿的内容。
兰一臣也不问,只伸手替她拢起被风吹散的鬓发。
舟靠岸,木兮迎上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大人,夫人,可还尽兴?”
风栖竹把怀里莲蓬分他一颗,笑而不语。兰一臣则负手立于舟头,青衫被夕阳染成暖黄,像一株临水的竹,终于等来了他的栖鸟。
马车回城时,已是暮色四合。
风栖竹靠在兰一臣肩头,抱着剩余莲蓬,不知不觉睡去。
他任她靠着,一手轻摇折扇,替她挡去窗外余热。车轮辘辘,荷香犹在。
兰一臣低头,看她指尖还沾着一点莲心绿,便取帕子蘸了水,轻轻拭去。动作极轻,怕惊了她的梦。
帕子收回袖中那一刻,他忽然想起她午后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唇角又不自觉扬起。
那一盏顺水飘远的莲灯,载着无人知晓的誓言——
“荷风十里,不如你。”
傍晚,马车才拐进相府巷口,便听见两道此起彼伏的婴啼,细亮却倔犟,像两只被抢了食的小雀。
木兮苦着脸迎出来:"大人和夫人再不归,两位小少爷怕是要把屋顶哭掀了。"
乳娘眼睛红肿,显然已哄得筋疲力尽。风栖竹心里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内室。
摇篮里,老大"阿尧"攥着弟弟"小风"的袖口,小脸通红,嗓子已哭哑,见她俯身,竟委屈地打了个嗝,泪珠更啪嗒啪嗒掉。
阿尧性子躁,舞着小拳头,把襁褓都蹬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