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目不转睛地望着面前的屏幕——为了方便观察,她甚至努力憋了一下,硬是给自己又憋出了八只眼睛。
新生的眼睛毫无规则地分布在额头与脸颊上,相当负责地各自盯着一个屏幕。
按在键盘上的手指不断在几个数字键上跳跃,抓紧时间指挥着几个玩家做着自保的最后准备,要不是麦克风只有一个,她连嘴都恨不得多长几个——
“行,现在你去阳台上蹲着。”
“记住你的任务是扮演孩子——会叫奶奶的那种,明白吗?”
“再次确认,周边没有镜子对吗?重复一遍,没有镜子对吗?”
“谁让你蹲在马桶上的!
下来!
坐着!
说了坐着!”
“再次强调,请确保你的脚上时刻穿着拖鞋——”
随着最后一句嘱咐落下,白桅神情微动。
一直按在数字键上的手指,终于慢慢挪到了回车键上。
跟着又见她努力仰了仰脖子,无声将自己的声带加厚了一点,这才对着麦克风再次开口:
“各位玩家请注意。
各位玩家请注意。
“本次怪谈游戏即将进入最后的战斗轮,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遵照提示,认真游戏,用力活命——”
话音落下的刹那,墙的另一侧,插在黑色根须的那个白色长杆终似耗尽一般,彻底消失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很响的蠕动声响彻整片空间,叫人莫名联想到正在不停滚动的线轮。
再下一瞬,仿佛一柄无形的发令枪响,所有主卧的房间门齐齐打开,一群怪物宛如脱了缰的野狗一般,齐齐冲了出来!
珍珠摄像头的位置很低,基本只能拍到它们形态各异的下肢;然而即便如此,灰信风依旧能感到那隔着屏幕都扑面而来的强大压迫感。
而更令他脑干发麻的是,正如白桅猜测的那样,这些本就失控的怪物不仅神态更加癫狂,活动的范围也远比之前要大,不过短短片刻,就有好几个画面里的怪物,已经冲到了他们之前划定的安全位置——
“袜子,撒盐!”
“庄问梅,喷水!”
“王立,跪下去,别让它看见你的腿!”
“龙岩,就是现在,说你爱她,爱得不得了——可以的话再亲一下,嗯。”
白桅显然早有预料,立刻对着麦克风有条不紊地再次指挥起来——甚至还有心情夹带一点私货。
活动范围大了,状态更颠了,那又怎么样?
凡活动就有规律,凡存在就有弱点。
更别提之前每间屋她都仔细看过——她只是人类行为学学得不太好,她怪物行为学向来满分好吗!
白桅定下心神,脸上八只眼睛眼珠颤动,手指在数字键盘上跃动如飞,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对着麦克风发出指令;画面里,却赫然已是一片鸡飞狗跳——
随着屋内怪物的倾巢而出,先前微弱的平衡终于被打破;正面的视觉冲击成功将玩家心中积压的恐惧一举点燃,一时间有人尖叫有人抱头,有人堵着门板死活不肯睁开眼,有人又在摇摇欲昏却碍于言灵强行苏醒,被迫直面这噩梦般的一切。
也就是白桅投放的那些珍珠没有收声功能。
不然灰信风有理由相信,现在自己的颞叶旁肯定已是惨叫一片。
所幸,在这无数混乱之间,仍有一道不成文的规则,还在稳定且坚韧地运转。
白桅下令,他们执行——不论他们的大脑是否还在运转,不论他们是否还有动弹的力气。
也不论他们有记忆或没记忆,相信或是不相信,畏惧或是不畏惧;哪怕就在不久前,他们还曾因这同样的声音紧张、惶恐,将它视作无形的恶意或是来自黑暗的玩弄。
此时此刻,这道声音也是他们此刻仅有的、也是唯一能抓住的救赎。
……灰信风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当时白桅宁可多花一些时间,也要在每张纸条上都写上“乖乖听话”
这四个字了。